也连声对姬芮说道:“正是,姬大夫不必计较用药贵重,尽管使来。诊金也必不亏待。”两人齐齐施了礼,又忙不迭招呼姬齐二人坐下。
姬芮问了前几位大夫的方子,先另开了一剂,让他们遣人去配,又对着黑衣男子说:“尊夫人平日身体康健,做些家务其实本无大碍,但当日受了外力,凑巧伤了胎胞,看诊的医者所开止血的方子是没错的,但却未治本。眼下却是拖的时间长了些,反而有些棘手。”也不看那两个人,只顿了顿问衡儿:“你在琅琊阁制的那套细针,可带着吗?”
原来在去齐途中,衡儿见姬芮用的针为砺石或铁所制,想起后世用针的样子,便吩咐姜夷他们试做一些更细的针,游历途中又反复与姬芮沟通,制成了一组金针并一组银针,姬芮看了便说当可用得,但还没来得及试用。这次衡儿想着不知几时能离开赵国,备了一堆诊具药品随身带来,这两套针也在其中。此时听姬芮问,忙叫了赵进去找齐雨取一应物事。
姬芮这才对那两人说:“夫人失血较多,脉息微弱无力,反应缓慢,寻常针石已无大用,稍后我勉力一试,若能刺激她今夜醒来,便好了大半,不然姬某也是无能为力。”
那两人同时露出震惊又哀伤的神情,黑衣男子更是跌坐在一旁,目光呆滞。衡儿见他们如此,心下也是恻然,和姬芮对视一眼也都沉默下去,房内一时再无声息。
稍倾,赵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捧着一大盒子冲了进来。姬芮打开盒子,见医者日常需用的东西无一不全,不由心中赞了衡儿一声,取过针也不多言,烘烤了便一一刺进兰芷穴位,另让衡儿做了艾灸的准备。那两个男子第一次见这样细的针,都是眼中愕然,对看了一眼,但看姬芮手中行云流水,也不好出声打扰。
一系列的事儿忙下来,不知不觉屋内掌上了灯,姬芮收回最后一只艾柱,额上已见了汗,微微闭了眼睛在养神。兰芷虽还是昏迷,但呼吸却是有力了许多。
衡儿掏出帕子为姬芮拭去汗湿,知道药石之力还得运行片刻才可见效,但今夜直到兰芷醒之前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便站起身交代候在外间的赵进告诉齐雨一声得晚些回去,也不客气,吩咐主家略备些吃食。那两个人迭声说着“招呼不周竟忘了时辰”便带着婢女去张罗了。
回到内间,盯着兰芷看了一会儿,衡儿坐到姬芮身边,又为他擦了擦额头,自己低头扭着帕子沉思。听着姬芮调匀呼吸,轻声问她:“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事?”
衡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盯着姬芮的眼睛,说:“无论如何,也得救了他们母子。”
姬芮挑了挑眉,挪开眼睛去看了一眼兰芷,再转回来对衡儿说:“这个自然。”
刚要开口再问,看见衡儿摇了摇头,对他说:“我现在还吃不准,但应有八九成猜对了。”又顿了顿,仿佛自语般:“他们母子,必须得保住。”
直到了后半夜,兰芷才深吸了一口气,悠悠醒转,微动手指,触到一个人的发髻。那个人被她一碰,忽地弹起身体,正是自己的夫君,他仿佛好久没睡了,看到她醒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凑在唇边轻吻了下,眼中先是惊喜,又带了湿意,轻声问:“醒了?肚子饿不饿?”
兰芷一时有些迷糊,开口问:“我睡了多久了?”才发觉自己声音微弱,四肢懒懒的没有力气。
“没多久,没多久,醒了就好。姬大夫,姬大夫,她醒了,她醒了。”声音中竟带了哽咽。
外间等着的三个人忙走进来,一直守在床前的黑衣男子起身给姬芮让开地方,姬芮查看了一下,转过身微笑着对他说:“这算是救回来了。”又轻轻对衡儿点了下头。
黑衣男子心下震荡,不顾客气,拨开姬芮便趴跪在床边握住兰芷的手,眼泪盈眶,口里反复说着:“谢谢姬大夫,谢谢姬大夫。”目光却未从兰芷脸上移开片刻。
衡儿这才觉得一颗心放回原地,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只觉腿脚都软绵绵的。余光处瞄到房内另一个男人也松了口气,抬了抬脚,迟疑下反转过身体,走去了里间。
姬芮又吩咐将熬煮好温着的药汁喂给兰芷,叮嘱了一些事项,说第二日午时后再来看诊,共着衡儿坐在门前备下的马车上。两人虽都有话想说,但连日奔波又是一天忙碌,实是倦得不行,回去胡乱洗洗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