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考顿在梳妆台抽屉里翻找化妆品。睫毛膏没有了。抽屉里有几瓶粉底、一盒新腮红、眼影、眼线笔和口红,就是没有睫毛膏。她把唯一一管睫毛膏带到了伊拉克。清理行李时,把它丢在沙漠里了。她在镜子里审视着自己的脸,一对棕色的眸子有些黯淡无光。她把刘海前那簇翘起的头发挽到耳后,又照了一下镜子。她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与母亲惊人的相像。她用指尖轻抚着眼袋和嘴边的皮肤,肯塔基州的童年记忆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酸楚。她曾在许多女人脸上看到深深的皱纹和色斑——那些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二十七岁离三十岁不远了,女人过了三十……
母亲说她喜欢妄想,说她是个梦想家。母亲的话没错,正是因为天生爱做梦的性格,考顿才像长了翅膀一样逃离了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让女人很快老去,很快绝望,很快死去的生活圈子。
“对不起。妈妈。”她轻轻地说。
考顿往双耳后掸了些香水,关上梳妆台的抽屉。她走进厨房,吃了一块全麦面包,喝了一杯速溶咖啡。吃东西时,她紧盯着燃气灶。它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安全起见,她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口平锅,放在了茶壶旁的灶眼上。
天衣无缝。
SNN总部大楼离考顿的公寓有十个街区,尽管一路上寒风凛冽,但考顿却毫不在意,因为她急着想解开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个谜团。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喂。”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穿梭在路上的人流间。
“嘿,宝贝,你可回来了!”
“范妮莎!”考顿笑着说,听到朋友的问候让她心花怒放。
“伊拉克怎么样?那边的形势看起来很紧张啊。”
“你可不知道我这几天在那边遭了多少罪。”她开始把自己在伊拉克的历险讲给朋友听,但把阿彻用似曾相识的眼光看着她,并用那种神秘的语言和自己说话的事略去了,没人会一下子听懂那样稀奇古怪的事。“过土耳其边境时,我不得不交上买路钱:我和一群身上散发着羊膻味的人在巴士上熬了一整天;我还把一件古老的工艺品从中东走私到了美国。”走过报摊时,她看到《纽约时报》的头版头条写着:盟军加快集结进程。“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刺激的事好讲了。你想我了没?”
“我一直挂念着你。”范妮莎·佩雷兹说,“我很担心你,你把领导气坏了吧?”
“我想他的血压起码会升高一倍,我现在正往公司赶。九点半得和领导开会,十点开始剪片子。”
“那个松顿怎么样了?”
“你省省吧。”
“你一会儿能看到他吧?”
“我想是。老天保佑,让那混蛋出差吧。”
“你最好想好见面后怎么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都把他忘了。”
“这话我可不是头一次听。”
考顿的心往下一沉,是呀,她的确不止一次对范妮莎这么说过。每次说这话时,她都态度坚决地表示她和他已经结束了。
松顿是条充满崎岖和痛苦的不归路,她必须把他丢到脑后,抛到九霄云外。
“你今天得拍片对吗?”考顿问范妮莎。
“在南海滨拍一组夏威夷热带风情片,很快你就会在广告牌上看到我穿着比基尼卖弄风情。”
“对,把男人们都电晕。”
“这可是我的强项。”范妮莎顿了顿,接着说,“不能再给他机会。”
“你就放心吧。”走进sNN总部大楼的旋转门,考顿立刻感到一股暖流。
“嘿,这就是交朋友的意义。”范妮莎哼出伯特·巴卡洛克撰写的歌词。这句词儿一直是她俩的口头禅。
“幸亏你长相出众,你这歌唱得可够难听的。”考顿咯咯地笑着说。
“我爱你,先挂了。”范妮莎挂断了电话。
考顿把手机揣进衣兜,看着入门登记处上方悬挂的电视屏幕,电视正在播放总统关于盟军局势的讲话。
在入门登记处签到后,她把胸卡别在胸前。
SNN办公大楼的一到七层被录影棚、配音室、拷贝房、卫星控制问和工程设备间占据。考顿来到八层,剪辑室和资料库都在这一层。
“考顿。”
是松顿·格拉汉姆的声音。
考顿勉强地笑着冲他点点头。见鬼,怎么刚来公司就碰见他啦?“太好了,你还好吧?”他问,“你看起来……”
“我很好。只是没涂睫毛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