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中天地,灰白的雾霾在天地之间沉浮,下头的月白色建筑物修复了大半,阁楼栈桥,高台宫殿,坐落其中,绵延不绝,点缀着一道道升腾的月华,一派人间仙境。
陆江仙倚坐在石桌之前,靠在白玉般的桌边打着瞌睡,手中的玉壶轻轻一顿,耳边缓缓浮现出一道稳重的声音。
“李氏子弟李通崖,恭请法鉴,除妖诛恶,以享血飨……”
陆江仙打了个激灵,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神识自镜面上浮现而出,面前的灰衣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
“李通崖……”
他在李家苟了这么多年,眼看着李家四兄弟就剩下这一个,即使修成了筑基依旧恭恭敬敬地在下首躬身念着祷祝之词,陆江仙不禁默然。
“李家四子,李通崖最为谨慎多疑,我在这李家待了几十年,他难道一点怀疑也没有么……自是不可能的。”
陆江仙自己清楚自己在李家崛起过程之中帮的那几下,可谓是漏洞百出,蹩脚得很,初时几人都对修仙之道并不熟悉,即使有预感也是在心头暗暗生疑,如今李通崖在修仙一道混迹半百年,见过了太多东西,就算是李木田一介凡人,死前几年都对法鉴有猜忌,若是说李通崖对法鉴未有怀疑,陆江仙绝不相信。
“他已经是筑基仙修了,面对法鉴却不像在对待一件法器,反倒像是一位上仙,此中之意,昭然若揭。”
“甚至那些我当年看上去太过刻意的举动,李通崖与后辈讲述时都美化了许多,似乎在刻意地维护如今的关系……谋虑长远啊。”
陆江仙虽然算不上心思深沉,醒醒睡睡间心理年龄也有三十余岁,自觉斗不过这些修士,也懒得去斗,心中暗道:
“我寿命太长,只要苟在这鉴中,不惧什么灾祸,只望着种收符种,力所能及地帮上一帮,这些年有个好收成最好,若是不成,也随他去了。”
李通崖依旧在下首静静等着,足足过了一刻钟,这才一甩袖子,小心翼翼地上来摘镜子,陆江仙暗道:
“去徐国看看倒不错,当年迟尉一众紫府途径此地都不曾发现我,应无大碍。”
于是收敛光芒,如同一面普普通通的破烂铜鉴一般落在李通崖手中,李通崖端详了一阵,半点灵机与法光都见不到,感慨了一声,将鉴子放入怀里,两步飘摇出了院子。
陆江仙在上头想着,李通崖方才在下首亦想了许多,从项平从河床上拾得法鉴,李家一步步成长成世家,现在再来回味《接引法》中的那两句:
“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李通崖心中不由默默不安,他李家受了法鉴太多益处,反倒叫他不安,暗忖道:
“他日我既已身死,滋养法鉴也无大碍,只是这言的是什么功才能算不负效信……”
念动之间已经落在山脚下,李通崖看了看在院中默默画符的李玄宣,迈步进了院子,温声道:
“宣儿!”
李玄宣挑了挑眉毛,抬起头来,连声道:
“仲父,可是狐妖前辈有了信儿……”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答道:
“兹事可行,不过还得派人前去一趟萧家。”
“萧家?”
李玄宣接了一句,便见李通崖道:
“我外出捉妖,却不放心你们,还去请萧元思前辈抽空来一趟。”
李通崖此去边燕山并不远,来回却也有数日功夫,按理郁家如今默默疗伤,怎么也不晓得李通崖身处何方,不应忧虑,可李通崖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思量了一阵,终究是打算麻烦萧元思,嘱咐道:
“你借着渊蛟婚事,请他来一趟。”
李通崖顿了顿,解释道:
“渊蛟过继到了尺泾下面,按理是你季父名义上的嫡孙,只要和萧元思说清楚了,他自然愿意来这一趟,徐国当下大为混乱,顺便也问一问萧元思。”
李玄宣连连点头,向来无条件地信任这位仲父,自然点头应下,便见李通崖驾起风往天上去,向着一旁的侍者道:
“让冬河来一趟。”
陈冬河本在华芊山,这会领命过来,接了命令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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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与李玄宣在院中聊了一阵,便见院中传来一声轻笑,萧元思跨步进来,见了两人便笑道:
“恭喜了,贵族又拿下两山。”
“见过前辈!”
李通崖与李玄宣皆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