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门被打开了。
那男人拉开门,与她面对面地站着,仍旧笑嘻嘻地说:“去拿水呀。”
吴伦被定在了原地——她想不通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有钥匙。他们都是被招募的本地闲散人,靠着干这种监视人的辛苦活来弄点钱罢了;怎么对上她的时候,就能够拥有叫她反抗不了的权力,甚至连她家的钥匙都能弄到手?
在她慢慢往厨房走的时候,她的余光一直盯着那男人。几乎是她才一进厨房,手还没摸上水壶,那男人就自己主动走了进来,踩在她刚扫干净的地板上,四下看了一圈说:“你一个人拿不动吧,我帮你。”
“不用了,”吴伦握紧水壶,“水在这里,你先出去吧。”
“怎么,不欢迎我啊?”他仍旧是一副笑模样,好像脸皮很松了,决定在脸上堆出一层笑;不知在哪一句话上,这一堆笑就会忽然垮落下去。
“没有,”吴伦只想赶紧将他打发走,一把将水壶塞给他,小心又迅速地抽出了手,不让自己的指尖碰到他的皮肤,“给你,就一壶,壶不用还了。”
那男人抱着水壶,低头看了看它,脚下不动地方。当吴伦又催了一遍时,他终于慢腾腾地转过了身——就在二人马上要擦身而过时,吴伦感觉到有一只手掌在她大腿根上按了一下。
她完全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尖叫。
“你干什么?”那男人被吓了一跳,有几分狼狈地往门口退了两步,怒喝道:“你疯了啊?不小心碰你一下,你叫什么叫?”
“你怎么能这样,”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劲,激得她脑子都不清楚了,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后背衣服,怒叫道:“我要报警,你别走!”
“去你妈的,”那男人一回身就掀开了她的胳膊,差点把她推得一个趔趄。“你报啊,快报,我告诉你,我今天就住这了,我监视你是天经地义的!”
突然意识到了现实的吴伦,猛地打了个寒战。“我妈就要回来了,你别以为我是一个人——”
“你妈中午从来都不回来的,”那男人忽然笑起来,“你骗鬼呢?”
越过他的肩膀,对门家邻居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吴伦朝外张望了一下,只觉体内五脏都像是被浇了一层热油般难受,扯嗓子又喊了一句:“你出去!”
“一会儿让我别走一会儿让我出去,”那男人握住了水壶的提手,一动不动,“你以为我是你的狗……”
“你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从楼梯上响起了一串脚步声——吴伦太熟悉那一双半跟鞋的响声了。
她的妈妈扑到了门边,与往常简直像是两个人,面色通红、目眦欲裂。在看清楚屋内形势的那一刻,她已经猛地抓住了那男人的后背衣服,使劲把他拽出门,拽进了楼道里,嘶喊道:“你进我家干什么?你要对我女儿干什么?”
那男人抡起水壶,回手一砸,水壶就落在了她妈妈的额角上。水哗啦一下泼出来,浇湿了妈妈一身。
吴伦连尖叫也发不出来了,脚下直直扑了出去;她妈妈受了那一击,额头上顿时淌下了鲜血——那男人倒像是恼羞成怒了,不断挥舞着水壶,兜头盖脸朝她打去。
在冲上去挡在妈妈前方的时候,她根本就是觉得,现在死了也没什么关系了。她一连挨了不知多少下水壶,脑袋上、肩膀上全都挨了砸,眼前除了黑就是金星;她妈妈的怒吼“你怎么打人”,都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声音——直到当她摔倒时,有什么东西突然在眼前张开了,雨点一样落下来的水壶砸击消失了。
她抬起头,发现眼前是家里那一把黑雨伞。伞骨支撑起了伞布,一起被那男人给打得咚咚直震。
妈妈紧攥着雨伞,回头说:“你赶快进去——”
接下来那几秒钟,吴伦始终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妈妈也想进门,所以站起了身;可能是为了紧握住雨伞不被打飞,她挥动了伞把——总之,当那一阵肉体撞击着水泥的闷响忽然响起来时,吴伦才意识到,那男人从楼梯上滚落下去了。
邻居家的门这个时候才打开了,常叔探头往外一看,目光就落到了摔下去的那男人身上。吴伦也看见了:那男人刚才的气势都流泻光了,像一只软脚虾似的倒在楼梯转角处,似乎再爬不起来。
“糟了,糟了,”妈妈几乎是无意识地说,声音发颤,“万一他出个三长两短……”
“赶快让她走,”常叔忽然压低了嗓音,提醒了仍处于震惊中的母女二人。“她不能留下来了,要不然非进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