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家。
“你明知道我要上丞相府道谢的,还给苻坚下这么个绊子,分明是看我不顺,阿池啊,你可好毒的心肠。”少年作太常街学子打扮,眉眼清俊如星月明媚,朱唇饱满带翘似含宝丹润玉,削鼻英挺,更添几分硬朗样貌。
正是前日被戚老妪拉上山去的白净书生。
然而这位在祖母面前乖巧无比的书生,此刻却将小半身子趴到苟池腿上,两眼含泪汪汪,红唇含珠颤颤巍巍,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苟池瞧他怨妇般幽幽怨怨期期艾艾的,分外嫌弃:
“戚醉,你起来!”
“你莫不是害羞了?”戚醉有意逗弄他,贴近身子问。
苟池不假辞色:“太重。”
戚醉不死心:“多重?”
“比之泰山,过犹不及。”苟池舍他一眼。
戚醉特地琢磨了他眼神中所含意味。
怜悯,复杂,像瞧痴愚……
少年终于站起身,重咳两声,“你同苻坚恩怨如何我不管,但你必须陪我上丞相府给文玉公子道个谢。”
苻文玉不就是苻坚?
苟池才不管他,这人一大早上他家院子吵他清静,阿娘见他跟戚醉吵,估计又要耳提面命叨个不停。
抬腿要走,须臾功夫,又被人拴住。
“同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独自上丞相府会被人说闲话的。”
苟池低头看箍在他右腿上的那只,少年虽才十六,但也有七尺来高,身形也比他壮健不少,如今扒在他身上,委实辣眼。
“所以带我一块被骂?滚开。”苟池作势要将他踹开。
戚醉抱得更紧了,求饶道:“别啊!阿池绣口一吐,谁敢骂回来?”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上回陷害我一事,那老头怕事想躲,我可记得清楚。”苟池说的是夫子荐举前受惊吓之事。
戚醉不知觉地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帮你避开会考吗?”
苟池确实同他说过自己不愿入世的心思,然而秦主初政,正是用人之际,怎会放过一个贤能之人?
但戚醉委实玩得太过了。
竟然把魏国玉玺的图样画进酒樽中。
夫子被他气得想倒酒的功夫,直接就被吓晕了去。
还有他平白无故醉酒不醒的那日。
他可没有饮酒的嗜好。
戚醉给他灌了什么?
“戚醉,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行事有自己的法子,别在我面前假正经瞎好心。”
戚醉委屈:“我怎么假好心了?亏我还告诉你山里的情形,不然你怎么救你家幺幺?”
再说,我辛辛苦苦帮你上山当探子,让你睡个舒坦,起来还当了把活神仙瘾,你回头还要怨我怪我。
你若是怪那事出了那些个莫须有的谣言,我再使计让他们闭嘴不就好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坏了你我同窗之谊?”
“走了。”苟池没打算看他。
戚醉七岁以前还是把傲骨头,两人在私塾中互相瞧不起看不惯。
然,七岁之后就像糖胶似的,见到他就巴不得黏上来。
他们能当八年的同窗,还全凭着他一身黏劲,叫夫子以为他二人是什么俞伯牙与钟子期般的知交。
只有苟池明白,他从未看透戚醉这人。
就是清楚知道他此刻定是红唇高高撅起,两眼软得含水,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稚气小童撒娇求饶么?
也不看看自己那张脸!
还没他家幺幺好看!
戚醉见同窗被气走,顿时收了那娇娇求欢的模样,同窗没怼他,就是气消了。
不过,他家就在这,他走什么走?
不该赶自己走么?
少年痴痴笑了,正冠理服,高喊一声:“诶!阿池你等等我!”
赶紧跟上。
说来也巧,二人上街就碰上蒙眼瞎走的苟熹微。
苟池皱尽眉头走过去,苟熹微一不留意,正好同他撞上。
“哎哟!谁走路不长眼的!”苟熹微小声嘟囔,正要说声“对不住”,偏偏苟池耳力不错给听见了。
“自个蒙住眼还要怪人不长眼,幺幺,你在这作甚么?还蒙着布,眼睛不想要了?”
“四哥……”苟熹微微惊,怎的就碰上四哥呢……
苟池一把将她的布扯开。
布巾轻轻一扯被抽开,带乱了几许青丝,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