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替你更衣?”
聂无忧的黑发静静披散于水面,和他俊秀的面容一起,蒙上一层飘渺的雾气。他的眉目令人看不分明,可是口中的语气却是划开水面,留下一道波痕。“父亲,我喜欢温水流过我的身体,这里是最干净的处所,我想多留一会。”
聂中书甩袖冷哼:“你难道还要拖着这副皮囊多熬一个时辰的软香?今日我站在这里,看你能撑过多久的热水散汤,你也不看看,四周的气雾凝结在洞穴内,不久将压下空气,将麻沸香送进你身体内,届时你又得麻痹了,动弹不得!”
聂夫人匆忙赶来,钗环松坠。她急急挽住裙裾,扑向温泉石畔:“无忧,无忧,听父亲的话好么,你的身子骨吃不消病香味道呀!”
聂无忧默默地闭上眼睛,不忍看见母亲惊慌失措的脸。父亲得知汤药味道无法冲洗他的脾胃后,采苗疆秘方,专用一种慢性毒香诱发他的味源,迫使他重拾对药理味道的记忆。
与父亲的第二次对峙,最终也因他的身体薄弱败下阵来,仅仅过了一刻钟,在母亲的伏地抽泣中,在父亲的冷眼旁观中,他陷入了昏迷。
第二次从漫长的黑暗中醒过来,聂无忧惊异发现住处换了景色,唧唧喳喳的小鸟花虫替代了死寂的庭院石阶,漫开一线热闹气息。
他很快喜欢上了这里,然而他谨记父亲烙印在他血脉里的教训:即使痴爱,仍不能执念,否则势必牵动宿疾,病理乏力回天。
他看着一切,接触一切,淡然面对一切,默默习惯了一切。
自小到大,他用一次次地咳血与病痛,换来了无欲则刚的信念,直到有人将他沉睡的渴求唤醒,就这样毫无预计地打开了门窗,放进来朗朗清风、无法抵抗的阳光。
执念,执念,他本该避免的隐疾,他清修二十二年的课业,在一场谋局中全部被重置,全部被颠覆,最后全部被打散。
聂无忧终于明白了,当年的父亲说得是如何中肯,以高人一等的智慧,看着他在十丈红尘中浮沉。父亲本想执起他的手,牵引他缩短历程的艰辛,奈何他走入了曲路,再也不回头。
他想起青山寺里那道佛,释迦牟尼手持说法印,结跏趺坐在莲花台上,凝视着他和初一,默默无语地透出禅机:不起妄念,心常精进,不生不灭,永集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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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我找到了那味药
我一直弄不明白我的父亲,他是学士出身,官至参知政事。虽然出生于官宦之家,但他从来不准我染指朝政,却逼我从商。
五岁时候,我的记忆里只有账册、算盘、针药、温泉……稍长一点,我才知道我自娘胎里带了虚寒,需要静养。就这样,我一天天中规中矩地长大了,直到送去了无方岛。
岛上林间有处医庐,我一直在这里诵读诗书,学习医理。有时候我趁着师兄外出号诊了,就偷偷溜出去玩耍,看着那片大海,穿过那片森林,像阵风一样地自由游荡。
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小小的少年坐在海边钓鱼,回去问师兄,师兄叹口气:“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被人欺负惯了生性残暴,眼睛都是红的……小公子想了个办法磨磨他的狂躁……”
我第一次知道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我这样的狡善,怎么形容他们呢?就是那种出了鞘的利剑,伤人无形。
后来再碰到谢银光和赵勇就很平常了,小小银衣公子风度翩翩,是我所经历的生活中极熟悉的同类人,但是我们从未深交,只彼此微微点头。
为了戚尘梨我当上了青龙镇主,除了冬季,只要我愿意,就在这东海港口经营行商,有时候交换辟邪的船补给,听赵勇讲讲岛上的奇闻异谈,这样反复如常过了八年。
春夏季来镇,秋冬季回庄,日复一日地单调生活,如同我身上的疾病。我有时候总是出奇地想:我这身子做不了什么大事,老天怕是要我就这么过完一生吧?
赵勇不定期地来我这里,给我讲了一个人的故事,不是他家的公子,因为那个人谁都不易见到。他说的人,名字叫“初一”。
“怎么叫这样的名字?”我心里微微一愣。
赵勇却一脸的得意:“是我把他捡回来的,就在初一那天。”
看赵勇得意洋洋的脸,我只觉得好笑。这个人身上有着隐藏的气息,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不过深避海外,像我这样被命运压着活着,也成了俗人一个,我懒得猜测他的身份。
他那个月来了两次,两次都提到了初一,这让我也稍稍好奇,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