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跟他说话,你瞧他多可怜啊!呆会儿天黑了,狮子老虎来了怎么办?他一个人当然对付不了,不能,不能就这么走了!自个儿是个好心人,还得回去保护他!方道士瞬间又为自己找到理由,一脸慈悲状返了回来,低声下气道:“就住一晚上,一晚上!你放心,我不抢你那张床,我睡那间,那间柴房就成,反正我也……”正自喋喋不休,却见哑巴忽然停下手中活计,伸臂一指。
起身走开。
甚么?劈柴?哈哈,劈柴!方道士霎时心领神会地抄起斧头,开始劈柴。天下没有白吃的干饭,你要睡别人屋子就得替人家干活儿,公平又合理。成了成了,有地儿睡了,劈个柴,小意思,这事儿难不住方老大!想当初王老三在城里卖柴,人家不是嫌粗就是嫌长,都是自个儿帮着劈的,劈一捆给两文钱,能换两个馒头,或是一个肉包……
方道士坐在板凳上劈柴,认真又卖力。横劈竖劈,左劈右劈,木柴再坚硬,比不过柴刀锋利。要说这把刀真个好使,明天进山带在身上,见了野猪老虎给它来这么一下,哼哼!然后剥皮割肉,生一堆火,洒上盐巴再那么一烧,哼哼,吃它个够,香死个人!只是这般一想口水都流下来了,咝——
方老大又饿了。
过一时,那人踱了过来,低头看看木柴,意甚嘉许。方道士咽口唾沫,可怜巴巴道:“好心人,赏口饭吃罢?”方老大拿出绝技,小叫花重出江湖,这一声叫得催人泪下,悲惨万分,配上渴望又纯真的眼神,任谁也是禁受不住,便是石头人也得动容!那人温和一笑,伸出手指,点向一处。
柴房?
兼伙房。
不错,有米有面有锅有碗,吃的是不缺,这是要自个儿去做饭了。
也罢,做就做,生来就不是当爷的命,这不?闲没事儿跑这伺候人来了!
方老大苦笑一声,起身走向那间房子。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吃人家的,睡人家的,这苦力当的也是心甘情愿。方老大虽不大会做饭,但鼓捣熟了还是可以的,一应家伙物什就在眼前,开工!灶里添上干草,火石点起来,锅里加上水,把米倒进去,烧烧烧,加柴加柴加柴,糟了!闻着有糊味儿,加水,加水,再加水再加水……
水就加多了,干饭煮成稀饭了。不打紧,啥不是吃?这有汤有水儿的多好?大功告成,开吃!方道士盛了一碗,呼噜呼噜喝进肚里,满意点了点头,味道不错!不错不错,大鱼大肉吃得,白米稀饭也吃得,方老大对吃食从来不挑剔,这一点值得表扬。当然这里只有这个,没菜没肉,挑也没得挑:“喂!那个哑,呃高人,你来一碗?”
方老大满面春风,端来一碗稀饭。
高人点头一笑,也不客气,接过碗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喝着。
望着天边,若有所思。
天边暮云叠障,飞鸟划过夕阳。
方道士随他看了半晌,又腾腾跑回柴房,端来锅碗坐在凳上,一边吃一边看。二人一坐一立,安静地吃饭。山风吹过,分外凉爽,就霞而餐,品味夕阳。一时天地间仿佛只余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寂寞的人,两颗不甘寂寞的心。道是命中注定的相会,还是突如其来的相逢,都是缘分,奇妙难言的缘分。
天色昏暗,太阳落山。
方道士积极表现,不辞辛劳地刷锅洗碗,力求给那哑巴道留个好印象。
是这样,将来好多好多事儿还得用到人家,他有好多好多宝贝,都得借来耍耍!
哑巴道只是立在院里一动不动,将一张俊美的面庞隐于暮色之中。
只一双眼睛微微闪亮,似是天空中初现的星。
地上有什么?地上山水人。
天上有什么?天上日月星。
那么,那么,地下又有什么?是否会有日月星?
还有,还有,天外又有什么?可还有那山水人?
“高人!高人呐!坐坐坐,闲着没事儿,咱俩聊聊!”方道士殷勤摆好板凳,拉了那人坐下。今天五虎上将的例行议事终于告一段落,那几个兄弟也不知现下在做甚么,哎!忽然看不见老大,想必都急得哭了罢!方老大一念及此,不由有些挂念。没办法,老大有更重要的事做,就是,就是眼前这个人,先得把他哄好了!
一回生,二回熟,拉拉家常套近乎,于是乎,一个老大一个哑巴开始聊天。方老大谈锋甚健,一时连道佩服,把这处宝地夸得天下少有地上全无,一时再报名号,将自家住日英雄事迹说了一个遍!哑巴道默默听着,时而微笑,时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