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很大,哪里都大,只有眼睛比青云的看上去小一些。青云立在大象面前,就像一只瞪羚立在野牛面前,将两只大眼瞪到与脸不成比例,模样看上去三分可爱七分傻。青云没有见过大象,近距离地观察这陆地上最大的野生动物,青云只觉心中沮丧,渺小卑微。大象是沉静的,不动如山,眼神之中充满了智慧,这是一头见多识广的老象,它身上灰白皱褶的皮肤就像千年老树的树皮,青云可以感觉到那粗砺而坚韧的质地。
一匹马对一头象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无论是一匹什么样的马,老象当然很淡定。是谁终日昂着高傲的头颅,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世上唯一的神奇?那只是一个笑话,可笑可怜又可耻,莫说马王望君,兽王黑虎,便就这头庞然大物默立当前,青云同样无颜面对。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青风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青云一直没有放在心里。
也许,青云需要一个伙伴,一个可以与青云并肩战斗的伙伴。
当然,不是胭脂。
炮声轰隆隆,响了一整天,就如同胭脂此时的心情,烦得要死!话说这几天那个楞头青对胭脂总是爱搭不理,薄情寡义,难道他已,心生厌弃?就说流血了,就说受伤了,胭脂还不是一样受到了惊吓,整日里病恹恹的如同一个病西施?这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在胭脂最需要温暖与爱的时候青云的表现让胭脂极度失望,胭脂已经决定了,和他分手!
再不给他任何机会!
也不听他任何解释!
失声痛哭去罢!悔不当初去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胭脂也不会回心,回心,回心……
死马!
死马回来了,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看过一眼,眼神忧伤,尽是雨雪风霜。
胭脂立时就哭了。胭脂又一次受到了惊吓。那分明就是一个回头的浪子啊:“唏律律——”
一花枯萎一花开,事业爱情两不误,这才是青云!
一朵胭脂红,斜叼在嘴角儿,炮声轰隆隆,马鸣风萧萧:“噗噜噜!”
原来青云泡妞儿的本事,比方道士还要高。
是日,西凉军伤千余人,死百余人,红夷炮为将军炮击毁五门。炸膛报废五门,二十四门火炮折了近半。只余十四门。而隆景军无一炮毁,无一人殁,坚厚的城墙伤筋动骨也是未动根基,猛烈炮火昼夜轰击之下仍自巍然屹立!这不是三花公公写的战报,三花公公这一次写的是龙凤呈祥瑞兽现世,将军伏虎敌将投诚种种,三花大太监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将自家一个监军做得是风生水起,天下无双!
可是,城要破了。
说的是弹尽粮绝,三千开花弹全部用尽,一个不剩。所以此时的八尊将军炮形同虚设,所以红夷炮大发神威,西凉军石块用尽铁弹充足,仍自昼夜猛攻无止无休。城里的隆景将士们也似认命了,收拾兵甲。打点行囊,备好不多的战马,带上仅存的余粮,不外待得城破之时与其拼个同归于尽或是逃出生天,凉州城已是沦为一颗弃子。
乌龟的壳,壳中是蛇,物失其用,无不可弃。
城可建得,自可破得,余粮可见,妙算神机。
城中余粮仅够隆景人马数日之用,此时若无炮攻强攻,围困之下也得饿死——
活佛既是未卜先知,此番又是所为何来?
能够未卜先知的也不止活佛一个,大父,同样是隆景将士们心目当中的神明——
不坠将星。
玉肌冰作骨,秋水以为神,
未舞影绰绰,无声语更真。
千古咏明月,孤星谁人问?
不若寄云衣,披却在一身。
月半弯,人孤寒,谁人仰望天边那一颗孤星,思念那梦中的仙子感伤那未了的情。
当然是,方道士。
本质上,方将军还是方道士,向来胸无大志,喜欢多愁善感,与那心爱的姑娘,听着陌上采桑篱,种二亩田,养一头牛,足矣。可是这里没有桑篱,这里只有丧礼,就连那通通通通的炮声也与此时情境如此之格格不入,这乌烟瘴气的,莫说那千里之外金玉宫中的林黛仙子,便是那万里之外广寒宫中的嫦娥姑娘,也不会下凡。
就是说月亮被云彩遮住了,所以方道士只能看星星了。
一别有月余,佳人可安好?
星星黯无语,月亮偷着哭,负人心啊负心人,枉顾朝朝又暮暮!
忏悔罢!方道士!
方道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