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侯爷又给拖了回来,骨头没有二两重,脸色惨白,明显吓得不轻。
现下跪着,跪在殿堂之上,跪得也如一滩烂泥。
不说见识,极有胆色,老皇上立时就起了爱才之心:“方殷,朕准你开口说话,你说。”
“我说。”方小侯爷趴跪地上,含糊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清白的,他这是胡乱冤枉好人,含血喷人来着……”
“你!你!好你个——”严尚书就跪在他的旁边,血吐一地:“圣上,此子悖逆之举人人见得,微臣不敢欺瞒圣上,故而……”
“众爱卿,严卿所言,可是实情?”老皇上,板起了脸。
没人说话。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个都懂:“钟相,你可见得?”
“臣未见得。”钟相实话实说。
“噗——”严尚书又吐一口,这钟老谏每一回都要走在最前头,他能见得个毛!
“周卿,你可见得?”
“回禀圣上,微臣未见。”
“噗——”周尚书,当时就走在严尚书旁边,这是睁眼说瞎话了!
“郑卿,你可见得?
“回禀圣上,臣也未见。“
“噗——”郑尚书,管的是刑部,号称铁面无私郑大青天的!
“严尚书啊,你来给朕说说,怎么旁人都没见到,偏偏是你见着了?”
“噗!”严尚书,昏倒阶前,人事不省。
就这严尚书,另有一项绝技,该昏迷时就昏迷,因此又称严该昏。
因为严尚书已经彻底省过味儿来了,有眼无珠不是罪过,看见不说才是欺瞒,原本这些道理严尚书都是懂的。
“方殷,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方殷抬起了头,给他看了一看,并且给他乐了一个。
这老皇上,像是一个人,让方殷感觉非常之亲切,那一张长长的脸。
皱纹多一点,头发少一点,也许几十年后的师父,吕道长就会变作这般模样,老眼昏花的样子——
“方殷。你可知罪?”那脸长了。人是在笑:“你说。想好了,再说。”
“方殷有罪,罪大恶极!”这个,是方道士说的。
“唔?”老皇上眯起眼睛。脸又变短:“说说?”
“方殷这是头回上朝,诸多礼仪一概不懂,因此无意之中冒犯了万岁爷您老人家的天脸,不是,是天颜,天威!”
“你是说,不知者无罪,可是?”
“圣上英明!”
“方殷,我问你。若这殿中闯进一条疯狗,无知疯狗,乱咬乱吠,朕将如何处置?”
“放过就是,一条疯狗而已。万岁爷总不至于和它对咬罢?”
一语至此,殿中死寂。
现下,文武百官都服了,心服口服,虽然都想不明白方老将军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半晌。
“方殷,此时你是在与谁人说话,你可晓得?”
“晓得。”
“晓得,你又不说人话,晓得,还敢疯言疯语?”
“方殷是人不是狗,人话跪着不会说。”
“不愧将门虎子,真个胆色过人,哈哈!也罢,朕也想听人话,准你立起来说!”
“谢主隆恩——”
“说罢。”
“万岁爷英明神武,洪福齐天,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爱民如子,宽宏大量,仁义道德,年轻有为,龙颜俊秀,头角……”
“你过来,过来说,来,到朕这里来。”
“方殷遵旨——”
这时候,满朝文武各有所思,一半人猜想老皇上这是要用龙掌亲自抽他耳光,一半人揣测这是要八大天王一起动手令其血溅五步死在长阶上,这样的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一步,一步,又一步,一级,一级,又一级,众目睽睽之中方殷走了过去,走过八大天王,走过御前侍卫,走过从一个街头小叫花到一个比肩帝王级人物的光荣复兴之路,来到他的面前:“万岁爷,我来了。”
隔不几步,二人一坐一立,好戏开场。
“方殷,你看。”老元吉指点道:“这个,叫作龙椅。”又一指自家:“这个,叫作皇上。”又一指龙椅:“这龙椅,只有皇上能坐,旁人坐上去是会掉脑袋的。”又一指自家:“现下,皇上要你坐过来,你陪皇上一起坐。”说罢,目视方殷,慈祥一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