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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
“呦。”
最后的木鱼声和鹿鸣声落下, 侧旁便有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 一群飞鸟自道路旁的林间飞出, 去往更远的丛林中。
而当风声、叶子拍打声沉寂, 净涪和五『色』鹿所在的这一片地界上,就只剩下那一声声绵长且格外响亮的鼾声。
净涪和五『色』鹿还不如何, 在不远处坐着的马夫的主人就先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窘迫感。
倘若可以, 他该是恨不能掩面而逃的。
可这位主人家也清楚地明白, 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一人一鹿, 是实打实的奇人异兽。他今日的这一场遭遇, 更可能是他一生仅此一见的奇遇。
他舍不得就这样逃走。
哪怕舍了他这一张老脸。
只要
只要不惹了面前这位僧侣的厌烦。
主人家强作从容地从地上站起, 轻轻拍了拍衣裳,抖落身上可能沾染过的尘埃。
这个时候, 净涪也恰好抬眼往他这边看来。
见得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隽的古稀老人,净涪也没多惊奇,只是从地上站起, 双掌一合, 微微躬身向着那边站着的主人家拜了一礼。
他身侧的五『色』鹿见状,也是长鸣一声,与人见礼。
不知因由,但随着那边僧侣和灵鹿的见礼, 这边的主人家心中的种种杂思杂念如数被拂去, 只留下一片清朗疏阔。
恰如此时的天气, 也正如这一天清晨的天空。
主人家心中一赞, 也含笑着回了一礼。
这一礼之后, 净涪自去将他手边的东西收拾规整,全部放入了他的随身褡裢里。他旁边的五『色』鹿却是开始处理他们昨日燃起的篝火。
一人一鹿的动作熟稔且迅速,所以当主人家去唤醒那在另一侧酣睡的马夫后再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一身清爽的准备继续上路的一人一鹿。
主人家来不及多想,先就叫唤了一声,“前面的师父,请稍等一等。”
净涪听得,停下脚步,扭身来看他。
主人家这才注意到方才篝火堆的位置现如今只剩下一片平整的甚至还长着碧草的土地,而他前不久才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那些焦黑的带着火星的柴木却是完全没有了踪影。更明显的是,明明刚才还在那位僧侣手边的木鱼、木鱼槌子等物什现在也都找不到了,可又没看见这僧侣和灵鹿身上有什么包裹。
主人家在净涪身上挂着的褡裢上看得一眼,却是上得前来,合掌躬身,虔诚地拜得一拜,自称道:“老夫是前方不远处刘庄的刘家人,姓刘,名高,字乐安。师父可是要往前面去?”
这刘乐安心思缜密,明显注意到了净涪的沉默,便也不曾询问净涪的法号、来历等需要净涪回答的问题,而是尊重且敬重地给了净涪简单应答的问题。
净涪含笑点头。
他身侧的五『色』鹿也微微抬起头在这刘乐安身上转过一圈。
刘乐安明显注意到这一人一鹿的视线,却笑道:“老夫也正探友归来,正要回返家中,师父既要往前面去,便让我家马车捎载一程,可否?”
听这刘乐安这话,五『色』鹿就有些不高兴了。
净涪若是真不愿步行,它可作坐骑啊,如何需要乘坐凡马?
可五『色』鹿不高兴归不高兴,在净涪面前还是保持着克制,只埋了头不看几人。
净涪看得它一眼,却是笑着摆手,推辞了。
似乎是察觉到净涪的拒绝,五『色』鹿立时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对净涪笑,那几支俊奇的鹿角上神光摇曳,灵奇非常。
看见灵鹿这般情状,刘乐安就知道自己想岔了,连忙笑着道歉:“原来是这样,实在对不起,是老夫错待灵鹿了,对不起,对不起”
五『色』鹿听他道歉,又见旁边的净涪虽然默然站立在一侧,却未有不耐,便也就大大方方地对着这刘乐安鸣叫了一声,“呦。”
刘乐安也听出了五『色』鹿的意思,当即便松了一口气。
倒是他身边不远处还拉着马匹缰绳的马夫看着自家老爷的态度,对净涪和五『色』鹿更加敬畏了几分。
他家老爷可是做过户部尚书的大官人,竟然在这位僧侣和灵鹿面前如此和蔼可亲
这位僧侣必是金刚罗汉一般的人物。
这位马夫想到自己早先不久的冒失和冲撞,不禁又更拘禁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