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多到可以让她懂得何谓危险,何谓责任。所以当他们一起游走于战地时,能够置身事外的是她,而非法格斯。
“您认为跪个十秒钟就可以得到救赎吗?”马克维奇语气坚定地问道。
法格斯慢慢地回到现实:塔楼、他身边看着壁画的男人,以及马克维奇谈论的那些照片。思考了一会儿后,他耸耸肩。
“我的照相机也曾阻止过一些事情的发生……”
马克维奇满脸怀疑地咋了下舌,然后像是思索了一下,再做了一个更正之前咋舌声的表情。最后他做了结论,或许法格斯并没有因为阻止某些事情发生而感到骄傲,所以,他可能也不会为那些没有阻止的事情感到遗憾。例如,他想到法格斯曾在黎巴嫩拍摄过那群攻击坦克车的小孩。
战争画师一脸讶异地看着马克维奇,想必那家伙的事前功课做得相当好。“我说过您是我坏掉的剃刀。”马克维奇用一根指头触碰着额头,“我曾有过不少时间……您还记得那张照片吗?”
法格斯记得。在贝鲁特的郊外,四个非常年轻的巴勒斯坦人跑到户外,让他拍下他们用火箭筒(RPG)攻击一辆以色列梅卡瓦(Merkava)坦克车的情形。那辆坦克车像一头慵懒的怪兽缓缓地旋转炮塔,发射一枚炮弹,炸死了其中三人。全世界的报纸头版都写着:大卫对抗歌利亚……诸如此类的字眼。一个男孩肩上扛着火箭筒,在飞扬的尘土中挺直腰杆独自面对坦克车,茫然地看着三个丧生的伙伴。法格斯知道,如果他当时没有拿着照相机出现在那里,那件事就永远不会发生,或者不会以那种方式发生。看来,马克维奇心里也是这么想。战争画师思忖着马克维奇究竟是花了多少时间研究他的每一张照片。 。。
战争画师 第十七章(4)
“您知道我现在怎么想吗?”马克维奇说,“拍摄人物也等于是对他们施暴,鞭打他们。把他们抽离常态,又或许是把他们送回常态,这一点我不太确定……也强迫他们面对原本不在他们计划里的事情,有时候是迫使他们看见自己,迫使他们以从来没用过的方式认清自己。甚至,有时候可能是强迫他们死亡。”
“现在过度夸张的是您。事情没那么复杂……”
那双灰色眼睛在镜片后眯了起来。
“您这么认为吗?”
“当然。照相机的影响微乎其微。生命和它的规则早就存在在那儿了,如果不是那些男孩,如果不是您,就会是任何另一个人……您好像是一只把自己看得太重要的蚂蚁,人们脚下踩的是哪只蚂蚁都没差别啊。从蚂蚁来看,那永远都像是上帝的鞋子,但是杀死蚂蚁的是几何,踩在国际象棋精准棋盘上的是‘偶然’的步伐……”
“现在我了解您的意思了。”马克维奇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这样想会让您比较心安,对吧?”
“当然。事情是无法要求任何人负责的。不可能去某处,然后为了正义特地去打烂某人的脸……而且,请记住我是怎么拍照的,我没使用长镜头,而是35mm镜头,从人的头部高度拍摄。那意味着当坦克战车轰炸时,我离那些男孩相当近。而且,我是站着的。”
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此刻,马克维奇仔细看着壁画里搁浅在海滩上的几艘船只以及在雨中驶离的另几艘。无数个微小人物正逃离燃烧中的城市,朝空船的方向跑去。灾火和雨水,两者之间对峙的张力使大自然有了活力,也帮生命打开了通道,灾火的温暖色调因寒冷的钢制多面体形状而变得更柔和。战胜者、船只和战士形成的那条轴线与被征服者的那条轴线的不同处,在于角度和透视问题,两条轴线的顶点在城市交合,一条对角线通向被强暴的女人和小男孩,另一条对角线则铺陈出逃亡者的队伍。然而,一切却如此安宁。观画者的目光首先会落在赫克托耳和安卓玛卡身上,自然而然地穿越漠然火山下拼杀的骑士而滑落在战场上,浏览过战争带来的浩劫后,视线最后会停在死去的男孩和活着的男孩身上,这个存活下来的受害者,也将是未来残害他自己的刽子手,只有身亡的小孩不会是明日的刽子手。不管战争多么残暴,它的灾难还是放在第二层画幕上,与周遭的色彩和形式融合;观画者的眼神会停留在等候战斗的战士眼睛上,停留在铁甲士兵身上,停留在带领着逃亡队伍的女人身上,停留在瘫躺在地的女人腿上。最后,视线会在火山那儿塑出一个三角形,而火山正好等距地矗立在左边的燃烧城市和另一个在浓雾中醒来的城市之间,这座刚醒来的城市并不知道这天将是它的末日。
这件作品的构图很好,至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