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中依旧一言不发,却是移开了目光。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赵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贾似道应该怎么办。
如此君主在位,大宋就算是没有贾似道,又能够坚持多少年?
赵禥颤颤巍巍的走下台阶,而在大殿上沉默伫立的人群缓缓分开一条道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集在这个大宋君主身上,仿佛是想要送这个文德殿的主人最后一程。
临安就要换主人了,这天下也要换主人了。
不管是谁,终究不再是赵家的天下!
“马车已经备下,还请官家随老夫登车。”贾似道走在赵禥身侧,声音依旧平平淡淡。
“太师,朕要是投降了,不知道······不知道还能不能每天过这快乐日子?”赵禥突然想起来什么,喃喃说道。
贾似道微微一怔,整个大殿中也是一下子寂静下来。
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贾似道点了点头:“官家放心便是。”
赵禥出乎意料的笑出声,脚下步伐竟然不知不觉得加快:“那就投降,那就投降也罢!”
看着一步步离开的赵禥和贾似道,阮思聪和尤宣抚都是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仿佛这一幕根本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又或许无论赵禥说什么和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陈宜中沉默良久,方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荒唐!”。
文德殿中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他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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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鞑子,蒙古鞑子已经在候潮门了!”一名禁军士卒慌乱的跑过气氛有些诡异的大街。
临安百姓在天子脚下,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但是今天黄昏时分各处城门就已经封闭,西湖边上酒楼全部关门谢客,城中各处瓦舍、勾栏也随之沉寂下来,就已经让临安百姓感觉不对了,当打着贾似道旗号的马车从余杭门入城直奔皇城,临安就已经随之陷入这种怪异而紧张的气氛。
所有的百姓都在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未知的雷霆。
他们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即将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事情,只是因为他们卑微的身份还没有知道的资格。
但是没有谁会想到,是蒙古鞑子兵临城下!
这百年临安城,虽然经历了太多的风雨飘摇,虽然看尽了太多的潮涨潮落,但是西湖的醉生梦死、三十六花街柳巷的歌舞升平,让临安的百姓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蒙古鞑子会出现在眼皮子底下,会用他们的铁蹄狠狠的践踏着临安的一切。
不久之前那位名动天下的叶使君还曾经带着天武军入临安夸功,临安百姓在见到大宋军力强盛的同时,也愈发知道自己的安全。可是谁曾想到,短短半个月,整个天地都已经在这一轮明月的见证下改变。
百年未曾经历战火的临安城、象征着大宋繁华的临安城、凝聚着四方财富的临安城,这个夜晚将要迎来的不是从前线浴血满衣甲、凯旋夸功劳的好儿郎,而是野蛮的征服者。
这是耻辱,这是悲哀,但是天之将倾,谁又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挽回!
连那位叶使君都没有出现,更不要说别人。
“贾相公已经带着官家出城请降了,咱们现在还是抓紧收拾细软跑吧,那蒙古鞑子如此凶残,到时候谁知道会做出来什么!”
“你向哪里跑,之前余杭门尚且开着,现在整个临安各处城门都已经关上了,谁曾料到这临安禁军,关键时候竟然跟着贾似道反水!”
“蒙古鞑子,吃人不吐骨头的蒙古鞑子,都把家里东西藏好!”
大街小巷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入眠,都是一样的议论纷纷。
对于自己不知道的明天,临安百姓惴惴不安。
就当满城风雨的时候,那切断了临安最后一线希望的余杭门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爆炸。在黑暗中这一声爆炸震动天地!
马蹄声密集如雨,带着狂风在御街上席卷!
“是余杭门那边,怕是有人炸开了余杭门嘞。”临安百姓们纷纷推开门,探出头,在无数的临安人心中,这一天晚上这一幕,让他们永世难忘。
高大的战马卷动着风,一面赤色的旗帜迎着天空上的明月,迎着无数探寻的目光猎猎舞动。一名又一名年轻而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手中一样的马刀雪亮,月光洒在上面仿佛是流淌的秋水。
一下又一下,战马踏动这临安的御街,就像是他们上一次来时候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