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无论是对待楼兰大盛或是大英,我心里皆是有数,行事自也会步步为赢,有所分寸。你该是相信,我颜墨白当初在青州成为孤儿后,都有能耐自己活下来了,后面也还有能耐从一个边关守卒一跃而成大旭的摄政王,就凭这些,你便不必担忧我什么,我颜墨白行事,若无把握,自也不会去做。”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一挑,心底却并非安心。
他这话虽确有几分道理,但终还是未知重重,危险重重。这天下之中,本就无全然完美之人,颜墨白虽是精明,但许是也有失策之时。
而他一旦失策,这后果,自是不可估量,那不仅是多年的心血全数崩塌,更也是,性命溃散,真的,要掉命的。
凤瑶沉默片刻,面色复杂幽远,那一股股担忧之意,也再度在心头蔓延,起伏不止。
待得片刻,她才强行按捺心神,唇瓣一启,正要再度言话,未料嗓音未出,颜墨白环在她腰间的手越发一紧,随即,一道平缓疲倦的嗓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凤瑶,我累了,可先借你的肩膀睡会儿?”
他嗓音绵长幽远,似也如全数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整个人安然平和,疲惫怅然。
凤瑶到嘴的话下意识的噎住了,纵是思绪翻转云涌,却终归不曾再言半字。
周遭气氛,也终于是全数沉了下来,无声无息,安然宁远。
此时此际,没有争端,没有仇恨,没有大计,也没有血色阴谋,有的,仅是一方平和,极为难得的平和,似如天地之中,唯她二人,相依相偎,相伴相随。
往昔之中,曾也一心装着自家幼帝与大旭,却终是不曾料到,原来与情投意合,互相生情的人在一起,竟也能,如此的充实与安心。
而这股充实与安心,显然,与往日和司徒夙恩爱时并非一样。
又或许,经历了尘世浮荡,经历了命途陡变,也经历了同生共死,如此,才也因着这一切一切的经历与磨难,才让她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何谓真爱。
就如,她能为了颜墨白肆意外出寻药,肆意亲自来这曲江之边阻止赢易与大周对立,也如,他能不顾伤口未愈,不顾背负屠名,也要为她杀了楼兰安义侯,杀了大盛皇帝。
如此深情厚谊,层层而来,早已将她残缺的心越发的蚕食干净,只是,如颜墨白这种人,本就该是顶天立地,天地角逐,她又如何能忍心成为他心口的软肋,令他束手束脚?
就如,前几日,他为她杀了安义侯便是开始,而后,是他为了护她大旭兵卫而自损大周精卫,但,以后呢?以后的他,又会为了她做些什么?自损什么?是他的大计,还是他的性命?
越想,思绪便越发幽远。
也突然忆起,颜墨白往日便说,她与他是一路人,只可惜,她与他终不是一路人,她没有他的野心,也没有他那般角逐天下的使命,更没有他那等步步为赢精于算计的头脑,是以,她终归与他不是一路人的,倘若执意要强行走到一路,她姑苏凤瑶,注定会成为他的软肋,成为他的拖累。
而这点,也恰巧,是她最是不愿的。
至少,普天之下,所有人皆可对他不利,但她姑苏凤瑶却是不可,半丝半缕都不可,更也,不忍。
“颜墨白。”
思绪翻腾悠久,凤瑶终是再度出了声。
奈何这话一出,颜墨白那吹入她脖颈处的温热呼吸极是平缓,似是睡着。
她眉头几不可察一皱,怅惘一启,待得欲言又止一番后,终还是全数压下了话,不再多言。
周遭沉寂,清宁无声。
颜墨白似是着实累极,此番一睡,竟是直接睡到了黄昏之后才稍稍醒来。
此际,天色已是稍稍的暗沉了下来,这火台里的光线,也已然有些不明。
因着一直保持同一姿势不动,凤瑶身子已是僵硬发麻,待得颜墨白稍稍将下颚从她肩头挪开,她忍不住伸手揉肩揉背,待得身子骨终是稍稍平和,抬眸之间,则见颜墨白正静静的望着她,唇瓣微勾,神色幽远发直,似是盯得极为认真。
“你看什么?”
她眼角一挑,下意识的问出声来。
他苍白的面容终是增了几许血色,薄唇一启,平缓温润的道:“我在看你。看你,倾城之至,绝然清雅。。”
凤瑶心口蓦的抽了半许,瞳孔之中,也猝不及防的漫出了几许微诧。
这颜墨白何曾这般夸赞过她的容貌?只是这厮若如以前那般懒散调侃的言道,她自然也不会太过放于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