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压抑,紧烈重重,似要凝结成冰一般。
待得半晌之后,在旁的百里堇年深吸了一口气,低哑道:“大周帝王那般英猛之人,自是不会被轻易打倒,瑶儿姑娘放心。”
这话陡然将周遭沉寂的气氛惊扰。
凤瑶下意识朝他望去。
百里堇年径直迎上她的眼,他那漆黑的眼里,深邃重重,悲凉萦绕,却又是刹那之间,一道狠烈之色缓缓滑过。
“无论大周帝王究竟如何,此际暂且不说,在下如今就问瑶儿姑娘一句,可要随我入宫,一道,挟制我父皇?只要将我父皇挟住,这场天下纷争,便会戛然而止,大周帝王,也不必再隐藏。瑶儿姑娘可愿?”
他再度低哑认真的道了话,那双黑瞳越发深邃,似有清冷浓重之色滴落出来。
“本宫如今并无兵马在手,似也帮不了你什么,皇上突然邀本宫一道入宫,又是何意?”凤瑶心有戒备。
百里堇年咧嘴自嘲而笑,似在认真思量凤瑶这话,一时之间并未回声,待得片刻之后,他才敛神一番,怅惘低道:“仅是临死之前,想与瑶儿姑娘多处处罢了。再者,如今国都城内到处都危险重重,不宜藏身,便是这东临府的柴房,也只能多呆一会儿,说不准何时便会有人来柴房中查看。是以,瑶儿姑娘如今既是入了国都城,便已无任何退路,且如今最危险的地方便也是最安全之地,此际除了大英禁宫,瑶儿姑娘再无安隅之地可避。”
凤瑶满目复杂的凝他,他也毫不回避,那双极为认真的眼也径直迎视着凤瑶的眼。
待得两人无声对峙半晌,凤瑶敛神一番,缓缓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漫不经心的道:“可。”
短促的一字,回答得略是干脆,却是惊了在旁的伏鬼。
伏鬼本要再劝,则被凤瑶一眼示意,强行回绝,伏鬼眉头皱得更甚,瞳中云涌密集,却是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未再言话。
屋外冷雨依旧极大,滴滴答答下个不停。
冷风大肆吹拂,将柴房那扇窗吹得四处作响,凤瑶拢了拢身上湿透的裙袍,与百里堇年也未多呆,当即稍稍出屋,再度启程朝宫中行去。
这回,百里堇年由穆风搀扶,行在前面,凤瑶与伏鬼等人在后缓行。
几人一路往前,却不曾从宫中正门入宫,而是走了禁宫侧门。那侧门守卫之人大抵也是百里堇年心腹,眼见百里堇年过来风,纷纷紧着面色下跪恭迎,甚至也浑然不问凤瑶与伏鬼身份,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放行。
百里堇年一路被穆风扶到了寝宫,凤瑶与伏鬼也已跟随过来,却是不急歇气,百里堇年便已差人伺候凤瑶在偏殿沐浴。
凤瑶静立在原地,深眼凝他,并无动作,手中匕首随时都要出鞘,只要这百里堇年敢耍半点花招,她袖中匕首便要割他脑袋。
此番入宫,无疑是在孤注一掷的冒险。
她太想帮颜墨白的。的的确确的,太想帮他了。如今虽表面镇定,但她终究还是将穆风的话全然听了进去,甚至这一路行来,也或多或少已是信了穆风的话。倘若颜墨白当真胜券在握,大力抨击了大英禁宫,如今这大英禁宫,又怎会一片平和,并无半点大军拼斗的嘈杂之声,甚至这大英宫阙,为何又仍是不曾易主?
种种迹象表明,颜墨白的确未能打赢大英,甚至国都城已乱,两军交战,颜墨白也仍未献身,想来那厮必然已是身处险境,无法献身。
如此,关心则乱,她姑苏凤瑶,又怎能继续置身事外的等着,盼着,而不用尽满身的气力,去孤注一掷的为他再搏一回。
她知她如今之举已是有些不计后果的疯狂,奈何心意如此,焦灼紧张,便也只能,抑制不住的出此下策。
“瑶儿姑娘放心,我如今满身是蛊,虽神智已是清醒,但仍是活不长久。将死之人,自当以将死之人来结束这一切,你并非我之仇人,大周帝王也不是,我百里堇年真正的仇人,是我那高高在上,杀我母后的,父皇。”正这时,沉寂压抑的气氛里,百里堇年似是看出了凤瑶面上的怀疑,再度言话。
说着,嗓音越是一沉,“如今,在下与瑶儿姑娘是一条之心。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瑶儿姑娘,信我。”
这话入耳,凤瑶并未言话,仅是满目深邃的朝伏鬼望来,示意一眼,随即与伏鬼转身出得偏屋。
待入得偏屋,她便让伏鬼打开了偏殿四面的窗户,却不急着沐浴,只是与伏鬼迅速换了身干净衣裙之后,便在殿中火盆内生了一堆火,慢慢烤着湿透了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