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衣的出嫁,定在二月十六。
从下帖子,到结婚,总共才一个月。说急,确实是急了点。
可一方面,说难听点,谁知道邓大公子还有几天好活。要是婚期拖的久点,何青衣还没过门他就死了,这不成望门寡了嘛。
另一方面,纳吉要避开双方尊长的生辰祭日,又要避开三娘煞,二月里算下来,就十六最合适。
元宵节的次日,邓家就来下了帖子。当晚,族长们敲定这门婚事,次日,就派人去换了帖子。
之后,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又给了礼书,三书六礼,已经完成了大半。就等着出阁那天,再下迎书亲迎了。
教婚事的孙嬷嬷,也因为那边的四位小姐,还在学习宫廷礼仪,无所可做。不时来何青衣处,打发时间。
言语间,甚是鄙视那边的教习嬷嬷。
一问,原来,孙嬷嬷竟是前前朝的宫女,深知宫廷规矩。二十四五时,年龄到了,才出的宫。可她见惯了宫中生活,对嫁给凡夫俗子,毫无兴趣。
何家见状,就聘了她进来,教育培训何家小姐。
这不,前朝的何皇后,就是孙嬷嬷带出来的。
可毕竟时代流转,一朝天子一朝做派,孙嬷嬷的经验,也渐渐没那么管用了。教习礼仪的位子,终究还是被新出宫的嬷嬷给抢走了。
所以,孙嬷嬷提起那些教习嬷嬷,就没个好脸『色』。
看她那么鄙夷,何青衣就问:“是不是礼仪变了,所以才换的她们?”
孙嬷嬷冷哼了一声,不知道这气,是从鼻子里出的,还是从漏风的嘴巴里出的,说:“礼仪能变到哪里去,不过是些私底下的事。”
“哦?”何青衣有点好奇:“私底下的事?”
孙嬷嬷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好一阵子不说话。
看她笑的诡异,何青衣赶紧递了杯茶水过去,心想,这老太太,可别笑死在我屋里。
谁知,孙嬷嬷看了一眼何青衣的梳妆台,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这金钗可得放好了,别叫人瞧见。”
孙嬷嬷说的,正是徐冲前日送来的玄鸟金钗。
何青衣知道是母亲给的,心里正高兴着,日夜把玩不说,还打算结婚的时候戴头上。
这会儿,就正大光明地放在台子上。
听孙嬷嬷那么一说,何青衣赶紧把金钗收进抽屉。
这时,孙嬷嬷也起身要走了。
何青衣赶紧拽住孙嬷嬷的衣袖,问:“为什么?”
孙嬷嬷『摸』『摸』何青衣的头,说:“别问那么多为什么,要自己看,自己想。”
说着,就转身走了。
原本,何青衣只是觉得,这玄鸟钗不寻常。
可听了孙嬷嬷这一番话,她觉得,这玄鸟钗,似乎是个大麻烦。
可放哪里呢?她的首饰老早就被兰香跟陈嬷嬷倒腾光了,首饰匣子倒是还在。可丫头婆子,也可能看见。藏哪里好呢?
何青衣觉得有点懊恼,原以为是个首饰,结果却是个麻烦。
突然,她想到《女训》的锦盒。
藏书的锦盒,为了防『潮』防蛀,盒子底部,一般都挖空,放些松香樟脑什么的。
这么一想,何青衣赶紧从床里面,扯出《女训》的锦盒。
把里面的书,一一搬了出来,果然,盒底就是掏空的。
她拿了布,把金钗裹了起来,塞到里面。大小合适,竟然像是原本就该放金钗似的。
何青衣一边觉得自己运气好,一边也觉得处理了个棘手的物件。
到了十五,何青衣的嫁妆,已经送去邓家。接着,就是次日的婚礼了。
一入春,天『色』也亮的早了。
可一到十六,天还是黑的,何青衣就被一堆婆子丫鬟拉起来了。簇拥到靠东的一扇窗子,梳妆台就摆在窗下。
边上摆了两支烛台,十来根红『色』的蜡烛,再一看,周围什么都是红『色』的。昏黄的铜镜,挂着红绸,映着红烛。窗口,椅子上,也是红绸飘飘,看来,还真是办喜事的模样。
何青衣半眯着眼睛,坐到台前,任由婆子们打扮。
而这时,窗外还挂着,昨夜十五的圆月。
这初春十五的月亮,又亮,又是清冷。
何青衣这才清醒了几分,结婚,嫁人,她也曾幻想过。可却从没想过,自己这样就要出嫁了,一个病鬼,一个庶女。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