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知道墨家的规矩,连声说只当是感谢,不准适拿钱,适也没有在路上争执这个,笑笑不答。
老者家中六个孩子,都养大了,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一旦井田制、授田制一废除,这就会成为村社中过得相当不错的人家,足够的劳动力和大量的尚未开垦的荒地,决定了一旦变革谁家人口多劳动力多谁就能先成为富裕自耕农。
六个孩子中,有两个和墨者的关系密切。
一个九岁大的孩童正在沛郭乡校里学习,很聪明。学生不多适有印象。
另一个孩子年将二十,在墨者成立的三百人沛县义师中服役,做头排矛手,勇悍而又对墨者的道理深信不疑。
这样的家庭就算是墨者将来在沛县的重要支柱,墨者如今需要富裕的自耕农和工商业者作为代表利益的阶层。
两人一路闲谈不少,回到村社中,适又在村社中转了一圈,和本村社自治选出的那几个代表人物闲聊一阵,午饭自在老者家中吃。
午饭原本是贱民阶层所没有的一顿饭,以前都是两餐,只是墨者的习惯也逐渐影响到村社,三餐的习惯也开始在沛县的原贱民阶层中出现。
午饭不算简单,已算是相当丰盛。
没有筛除麸皮的、黑乎乎的炊饼作为主食;用盐水煮过的豆荚作为菜;一罐掺杂了野菜和面糊糊的汤,上面漂浮着几滴熬熟的豆油,适的罐中明显比别人的都要多些。
在家中的长子、长女、幺女和三男一同吃饭,按照乡亭的习惯用竹子做了简易的桌子,上面也没有勺子之类的餐具了,只剩下了筷子。
饭菜虽然一般,但是管够。
适注意到最小的幺女吃的并不多,甚至还吃了很少的麸皮炊饼就不断地拿手捏着盐水煮豆荚吃。
适便知道这家人这半年应该是没有挨饿,否则吃饭时可不会是这般模样。
吃饭间,幺女最先问道:“适哥哥,我二哥在义师中过得还好?”
适看着这个十二三岁将将长开的小女孩,笑道:“你二哥平日一定总给你摘葚子吃,所以你只问你二哥,去不问你弟弟在乡校里怎么样。你弟弟是不是总抢你的葚子吃?”
女孩脸一红,低头道:“不是。弟弟前些日子回来过,说起在乡校里挨过您打手掌,但是吃的还好。我怕二哥在那里也挨打。”
一家人都笑,适摇头道:“义师的事,不归我管,不过应该不会挨打吧?他是做头排矛手的,非是常人能做的。”
他这倒不是瞎说,义师的事确实和他无关。军权掌握在巨子手中,这是当初就定下的规矩,适作为乡校校介、书秘吏和宣义部部首,根本无法不可能也不应该插手军队的事。
不过他负责那些基层军官的教学和训导工作。
本来他以为凭借自己知道的那点军事知识提议训练这三百人的义师,但墨者之中会训练军队的人不少。
本身墨者就以讲纪律闻名天下,纪律这个作为此时步兵最重要的素质,墨者极为重视。
从那些守城的条例中,很快拟定了一套军法,根本无需适插手。
而至于队形队列这些东西,此时世上知兵的那几个人物更是早早重视。
《吴子》中就曾着重说过阵型、队列和纪律的重要性;当年为吴王训练士兵的孙子更是认为严格的纪律是一支强军的保证。
这些技术性的东西,完全不需要他插手,从义师建立之时起,他最多也就提提意见。
具有建设性的队形、纪律这两件事,不需要他提,也就只能在小方向上修修补补了。
他主要负责宣传为何而战之类的事。
做父亲的老者倒并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在那吃苦,他也做过徒卒,知道一些军中的事。
虽说墨者和那些王公贵族们不太一样,但军中还是要讲法度纪律的。他想,犯了错自然要挨打,没犯错或许就不会,这也不算什么。
仲夏麦收之后不久,成立义师的事就已经在各个村社乡亭之间广泛宣传,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墨者非攻的那一套学说。
墨者心怀天下,所以不可能用邦国这一套说辞来鼓动军队。
适也绝对不会允许,否则一旦开了这个头,诸夏很可能分成诸国征战不休,直到仇恨和民族出现。
此时还不是造反的时候,加上土地归国君所有的想法还很厚重一时间难以融化,所以一些说辞就要婉转一些。
义师的成立,名义上就是希望沛县人们能够守护沛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