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谷贱利于工商,各种手工业品的成本被压到了底线,逃亡而来的人导致城市人口激增,原本小小的沛邑,如今已经有将近十五万人口,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墨家官营作坊利润、商税、消费税,这是泗上地区税收的前三,第四才轮到土地税。
半强制推广的、利用旧时代公田制残余的村社,也使得泗上的农夫处在一种新的存在:既有力量、又有组织、又可以集体经营。
工商业的技术垄断和超额利润,使得墨家不需要在土地税上做文章,因为墨家不是后发,而是先发,技术、组织、工商业水平都在九州前列,不需要依靠农业税进行原始积累的工商业追赶。
原始积累,总得有农夫吃苦,墨家不过是把这份苦,转嫁到了九州诸侯国的农夫身上,转嫁到了南海等地区的铜器邦国身上。
泗上缺人,于是抬高原材料价格,使得大型土地种植有利可图,勾引已经经历过一次政变的宋国小贵族圈地、驱赶农夫让他们往泗上逃亡。
泗上原材料价高了、雇佣成本增加了,于是鼓励进口粮食,迫使本地的劳动力廉价,而转嫁的则是宋、越、楚等地的封地农夫生活更加困苦。
泗上需要劳动力,于是墨家那些商贾商会在南海所做的“长工”贸易,填充开发淮北苏北。
泗上需要市场,于是对齐开战,强制土改,使得农夫有足够的消费能力,使得商品可以卖出去。
泗上需要黄金,于是在南海默许四百人攻下一个邦国,打包所有的宫室黄金。
泗上需要九州的文化认同,于是在南海以“有奴隶就是害天下”为名开战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地邦国的贵族、巫觋、祭司等文化阶层全部枪决,以阶层斗争对抗当地文化,用当地底层斗当地上层,分给他们土地使得那座城邑成为墨家在南海地区的基地。
泗上需要把持贸易利润,于是勾引越国贵族利用农奴和封地的廉价劳力,生产蔗糖、海碱、稻米、茶叶,利用定价权和超额利润收购转卖。
泗上需要外贸利润,于是勾结赵国邯郸的工商业者看着公子章和公子朝内战,下注投资,抢夺对草原地区茶铁贸易的专营权。
泗上需要减少魏国方向的压力;继续扩张璆琳、丝绸等产品的市场,于是援助秦国建立冶铁作坊、运送军火、卡死南郑,引诱秦国往西,开展贸易,反正秦国可以当丝绸之路的二道贩子获利,丝绸之路的每一次获利,泗上的璆琳丝绸作坊就可以获利一次;用秦国的崛起减轻魏国方向的压力,秦国每在洛水方向增加一个士卒,泗上就可以减少部署在陶邑方向的一个士卒。
泗上不只是吸着九州的血在养军队、教师,更是靠着九州之外的在养。
工商业不足够发达、新兴资产阶级力量不够强大的前提下,以先锋队模式依靠农夫搞资产阶级革命,这就是此时诸夏唯一可行的跨越式发展方式:若是工商业足够发达、资产阶级的力量足够强大,他们自己就夺权了,哪里轮得到墨家。
事到如今,泗上已经成型,对于泗上的整体利益集团而言,利天下除了统一,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对劳动力、市场、土地、原材料的需求,都促使着统一九州……
每干掉一个贵族封君,就拓展了至少上千人的市场,就能多售出千百匹棉布,就可以解放了数百人的劳动力,所谓利天下,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的时候,已经有了惯性。
楚国这么大的国家,每年售出的棉布不过才是泗上一地的七分之一,这已经让泗上的工商业者很不满了:于道义,干掉贵族那是消灭蠹虫;于利益,干掉贵族分掉土地使得农夫有剩余粮食消费,那是市场。
当道义处在制高点却又和利益绑定在一起的时候,战争就已经不可避免。泗上没有军功贵族,但是却有比军功贵族更可怕的推动力:新兴资产阶级。
所谓利天下,就是按照资本的意志,去改造天下。而这个意志,被墨家当做天志总结出来,并且作为现阶段纲领指导实施,这就是利天下。
资本意志的代言人新兴资产阶级的力量太弱了,一群废物,打不赢封建王权,于是便需要“为利天下、死不旋踵”的先锋队,以大义号召和利益号召着农夫、奴隶、工匠、新兴市民阶层一起帮忙。
资本需要土地不属于血统贵族,于是血统贵族的存在是错的;资本需要单位生产力提升以扩大九州市场,于是消灭贵族进行土地改革是对的;资本需要泗上粮价降低,于是制法大会上禁止粮食进口法案被否决……
法是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