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敏锐捕捉到她的心情,竟跟着浮现出一丝极为微淡的疼惜。
但男子很快一敛情绪,声音里透出嘲讽:“你是说,但凡用过红玉溯梅的人,都不可妄动真气?红玉溯梅之药性,竟能与真气相博,继而侵蚀经络血脉?如此,我们流丹阁里,或者雪族中,被侵蚀的人,该有多少啊!”
楚越平静摇头,缓声道:“雪族中人不可能有这种遭遇。他们虽能得红玉溯梅,却绝不能得清河羽阵。”
男子眸色一凝,沉声问:“还与清河羽阵有关?”
楚越沉着点头:“橘生淮南则为橘,地域不同则物性不同。这清河羽阵中心自成灵气流动,阴寒空冥,红玉溯梅的药性受阵法影响,自不是外界可比。”
她看一眼男子,两靥微红:“即使是贵阁中人,在这清河羽阵中心使用红玉溯梅,也很难受其束缚。因为,他们不会像阁主样,在动用真气的同时,还,”
她顿一顿,接着说:“还……”
男子“哼”一笑,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楚越:“动用真气的同时,还动色心欲火。”
楚越垂头不语,表示默认。
男子暗暗调息,但无论怎么谨慎,真气总在丹田之处被卡住,就如一只隐秘的手挡在那里。除此之外,还真跟楚越描述的一样,痛如针刺。
男子衣袖一挥,楚越腕上的丝带便不知去向。
楚越得自由,慢慢坐起。再看男子时,竟带了几分顽皮之色。
男子一咬牙,声音狠厉,但细听就会发现,那狠厉起码有一般是装出来的,更多的是无奈。男子道:“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我那三百智囊中,不但无人能对我施毒,更无人能用一点半毒不毒的下等毒药毒倒我。”
楚越眨眼反问:“难道不是?我最初给阁主用的毒,连只蚂蚁都难毒死。但阁主偏偏中毒于自己之手。最高明的毒师,本就不靠毒药本身,就如最高明的剑士,从来不靠剑本身,最高明的琴师,从来不靠琴本身一样。顺水势而漂石,懂得借势,则凡物皆可妙用。”
海棠花落,流水无声。
楚越面色温润,隐隐泛起一层柔淡月华,从容与男子对视。
男子眸色深不见底,古潭正中有星光闪烁。
终于,男子一点头,便有不动声色的威慑力从倾世容颜下流出,令人无法不肃然。男子正色道:“我既然已答应收你为入室弟子,便不食言。但你对我下毒,目无尊长,以下犯上,按我阁规矩,必当严惩。念你尚未入阁,我网开一面,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看着楚越,一字一句道:“流丹阁北阁正处三年一度的天祭,天祭之时,也是我阁选拔人才之日,主持者为北阁副使。我要你亲自去参选,并且入选。并且,由那副使亲口承认,你是个出色的人,适合做我的入室弟子。”
楚越不禁一怔。男子的这一手,倒是出乎她意料。
她忍不住问:“若是楚越未完成阁主的任务呢?阁主便不收我?”
男子粲然一笑,手指便抚上楚越的唇,眉梢风情妖娆:“当然收,答应过的事情,怎能反悔?但我答应收你做入室弟子,不还连着个侍妾的条件?你若完不成我的任务,以后就……只能日日伺候我了……”
瞥楚越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不愿意?”
楚越淡淡摇头,温声道:“君子一言。阁主的要求,其实很公正。”
男子面露满意之色。
楚越突然道:“阁主一直受那药效折磨,恐怕不好。清河羽阵的运转也有赖阁主的修为维持。”
男子敛眉不语,楚越说得倒是实情。这清河羽阵不动倒还好,但楚越和哥舒文宇闯阵时,已造成阵法异动,有些疏漏处,确实需要男子略略调整。
楚越玉手一伸,指间轻捏一粒殷红药丸,乖巧地说:“阁主或许可尝试一下。”
男子眉心微颦,楚越立刻解释:“被困在樊园时,日日辛苦劳作又苦寒饥饿,我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偷食也是无奈之举。但是药三分毒,中了毒就得想办法解。我这些办法,都是摸着石子儿过河琢磨出来的。”
她眼神镇定,又说:“但绝对管用。”
男子的神色变得有点复杂,甚至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味,与先前的果决气度显出差距。他凝望楚越良久,声音不知不觉温柔和踟蹰起来:“你是不是,是不是,受过许多苦?从家族变故之后?”
楚越睫毛扑闪,面颊月形阴影晃动,嘴角勉强一笑,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