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空气已然被凝固,千钧压迫下,仿佛有波涛夜惊之声从幽暗处卷过,滔滔不绝。
曜景死死盯着楚越,又问了一遍:“你去回雁楼,偷了暮雪梨花?”
奇怪的血液,骤然暴涨的修为,无一不是如山证据,指认着楚越的偷窃。
一边的明河,垂袖敛眉,看似陷入思索。
突听曜景泠然问到:“明副使,北阁主的起居一直由你打点,回雁楼亦是由你亲自守护,这是怎么回事?”
明河再思考一会儿,陡然跪地,神色却平和如初,开始朗声请罪:“回阁主,几日前,北阁主听我说起本次的选拔试,突然对慕婉生出兴致,让我带过去给他瞧一眼。见过之后,北阁主果然对慕婉大加赞赏,慕婉也得到允准,在回雁楼自行赏玩。大概慕婉就是趁此机会,偷了暮雪梨花。无论如何,这都是属下的失职,请阁主责罚!”
明河一边请罪,暗中却长长吁了口气。
尘埃落定,楚越再无入阁的可能,他一番心思,总算没白费。
那日约楚越喝茶,茶里便被他偷偷加了暮雪梨花。无嗅无味,楚越又对他毫无防范,自然不会察觉。
刚刚他一意坚持楚越在武学上天赋异禀,为的就是让曜景起疑,再亲自检查出楚越体内的暮雪梨花。
当然,楚越没跟他去过回雁楼,楚越必定会替自己辩解。但辩解又有何用?难道北阁主烟行云会替她作证?只要北阁主亲口承认楚越去过回雁楼,哪怕楚越长一百张嘴,也是越辩越黑。
思索中,曜景已重新盯向楚越,阴沉沉地问:“明副使说的是实情?”
出乎明河意料,楚越竟既没发急也没申辩,只随他一道跪地,垂首坦诚道:“回阁主,明副使所言,确是实情。”
明河大惑不解,心里随之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但一时也没摸清,只能静观其变。
就听曜景冷笑道:“敢作敢当,胆子倒是不小。我且问你,你知不知道偷了暮雪梨花,会有什么后果?”
楚越道:“偷暮雪梨花,视为阁中重罪,慕婉会被驱逐出阁,今生入阁无望。”
“何止如此,”曜景眸色一寒,森然道:“既是重罪,必有严惩。本阁主不仅要驱逐你出阁,还要断你一臂,以儆效尤,你可有话说?”
一边的蔚然已是冷汗淋漓,重重跪地恳求:“请阁主网开一面……”
“属下没有话说,任阁主责罚。”
蔚然急吼吼的话语,被楚越平声静气地打断。
这下,不仅蔚然瞠目结舌,面如死人,连明河也跟着怔住。
楚越这认罪,认得也太顺从他的意愿,顺从得过了头,就变成诡异。
曜景微微颔首,凛冽之意有了一丝缓解,突然又问:“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偷暮雪梨花,就为了增进修为?”
这一问,楚越一直沉静的娇躯,突然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被曜景捕捉在眼里,曜景的语气陡一凌厉,再问:“你为何偷暮雪梨花,老实交代,说不定我真能网开一面!”
楚越急忙回话:“就是为增进修为,没有别的意图……真的没有,属下,属下就是为增进修为。”
话语缭乱,全没了先前的镇静。
绝望中的蔚然,喃喃道:“慕婉妹妹?”
楚越抬头看一眼曜景,又急忙移开目光,两颊白了红,红了白,又说:“属下真的没有别的意图。”
曜景的面色,已然凝肃如坚冰。
楚越终于在那山岳般的目光压迫下,有些支撑不住,低低垂着头,目光开始游移。
一游移,就是蜻蜓点水地往明河身上一点,又立刻移开,脸色更苍白。
这小小的动作,哪能逃得过曜景的眼睛。连明河自己,亦感受到楚越那一瞥的古怪。
明河心里咯噔一下,便觉出事态的异常。
楚越这番做戏,分明是表明,她偷暮雪梨花别有用意。而她对明河那紧张的一瞥,不容分说,将曜景的怀疑转移到明河身上。
明河也不知为何,眼皮竟重重跳动一下。
曜景再次厉声询问:“好好说话,到底是何故?”
楚越忍不住再扫一眼明河,又快速收回目光,语调已止不住地颤抖:“回阁主,属下真的没有别的意图,真的没有!”
说着,目光竟又透过浓密低垂的睫毛,暗暗投到明河身上。
曜景突然变得不耐烦:“你老看明副使做什么!本阁主问你话,你该好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