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面容镇定,对周遭一切,只做不知。
楚越兀自挣扎一阵,终究还是咬牙摇头道:“没有别的意图,真的没有。属下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属下任阁主责罚。”
满堂人物,俱都是目瞪口呆。
选拔试入阁者,受职当天发生这种事,真是前所未闻。之前曜景执意为难楚越,已是与往年的受职过程大相径庭。而现在,楚越因偷用暮雪梨花被当场识破,马上将面临严惩。入阁尚未受职,就要被严惩驱逐,这在流丹阁的数百年历史中,当真算作前无古人。
曜景再逼视楚越一阵,瞳仁一缩,蓦地转向明河。
这一转,就似被什么事物深深吸引,原本犀利的眼神,竟出现短暂凝滞,发怔一般。
“明副使,”曜景突然放低声音,问:“明副使,你的脸怎么了?”
明河疑惑,紧接着就是愕然一惊,恐惧从胸腔直升入脑,几乎掀开整个天灵盖。
曜景问完话后,蔚然扭头看向明河,也忍不住惊问起来:“明副使,您的脸?”
周围人群,嘈杂私语声一阵盖过一阵,偶尔夹杂相同的问话:“明副使,您的脸,这是怎么了?”
明河面上罩着一层淡淡的湖波,令整张面孔晶莹又错落扭曲,双眸纯透无色如冰棱。
如岁草!
明河体内真气未经任何异动,如岁草却自动浮现出来,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他服用了非常、非常、非常大量的如岁草。
明河只觉整个胸腔冰河奔腾澎湃。要知瑶华曼陀阵中的灵药,也是阁中珍宝。不经阁主同意,哪怕他作为副使,也不得擅自动用。
况且,他还动用了骇人听闻的数量。
满堂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曜景沉默片刻,突然一侧头,看向大殿右边靠前方的一名男子。那男子形容相当年轻,与哥舒文宇差不多,亦是差不多的玉颜不俗。
少年立刻领命,慎重走向大殿正中的明河,细致把脉之后,双手开始在明河后背各大腧穴游移检查。
缕缕白雾从少年掌下升起,明河诡异的面色有些发红,少年额上亦泌出一层薄汗。
最终,少年一收势,对曜景抱拳道:“回阁主,明副使所中,确实为如岁草。”
大殿一时万籁俱寂。
明河一贯平静无波的眼里,终于有了止不住的颤动。在曜景冷冽的注视之下,更显出无措。
如岁草?真的是如岁草?
如岁草怎会跑到他身上?
明河的目光略一回旋,不自觉的,就投向手腕上那道细弱的血痕。
除了手腕,手臂脖颈处还有数道,是昨晚楚越醉酒之后,半发疯半撒娇地留给他的。当时的场面,不可谓不旖旎。若说他经历了任何异常,让如岁草得以被传到他体内,那就是昨晚那番异常。
明河遍体生寒,头脑却渐渐有了开悟。
如岁草不可能通过几道血痕被传入体内,楚越也不可能通过瑶华曼陀阵盗取如岁草。这一切,只有一种解释——楚越自己配制了一种灵草,其药性其表象,均与如岁草别无二致,连他们阁中的人都看不出,却能通过伤痕浸入!
明河随之回忆起林嘉煜被赶走时的情景。林嘉怡那颓败的意态,那有苦说不出的憋屈,以及他和孟阮提及如岁草时,林嘉煜那迷茫的神色。林嘉煜并非装糊涂,他是真糊涂。
真正清醒的人,也就是真正的始作俑者,永远让人看不出漏洞。
明河将目光转向身边的楚越。楚越瑟缩在地,细瘦的肩膀簌簌发抖,娇弱无辜之态,宛如风中杨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随着曜景的面色越来越寒厉,双眸只如深海漩涡幽冥无底,刚刚还有点看热闹的兴致的人群,逐渐变得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也不知隔了多久,才听曜景缓声问:“不知明副使此举,是为何意。”
明河答不出。
曜景顿了顿,又说:“难道明副使不知,擅动瑶华曼陀阵中的灵草,亦为重罪。且越是居高位者,知法犯法,越要重罚?”
明河惶然回道:“属下知道。”
曜景敛眉注视他片刻,问:“到底是何原因?你若说不出道理,本阁主只能视你为善用如岁草助修炼。以你的地位,败乱阁规,该施以万虫……”
“阁主息怒!”
一声清脆叫喊炸响在空寂大殿,众人皆被吓一跳,连曜景也目光一颤,明河与蔚然更是仓皇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