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突然跨上前一步,竟一把揪住他的袖子,眼里与其说是恐慌,不如说是哀求,也不知是在哀求鸿逸之再提供点稍微有利的信息,还是在哀求上天留给她、哪怕是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点机会。
楚越急切凌乱地说:“逸之,逸之,你听我说,你说的只是一个采石场崩塌了,对不对,那里还有很多采石场,除了采石场外,还有其它服苦役的地方。我家里人有那么多,那么多,他们不可能在同一个采石场,对不对?死的只是一部分,也就是,也就是,还有一部分仍旧活着。逸之,你说我说得对不对……逸之,我求求你,说句话……”
她一边说,眸中就有火光逐渐燃起,一点希望在彻底陨灭前,爆发出疯狂的蓬勃之象,将她柔润的小脸扯得四分五裂,跟一片破碎花瓣一样,风一吹就能纷飞无影。
她死死盯着鸿逸之,歇斯底里地哀求:“逸之,你说实话,他们不可能在同一个采石场,对不对?”
鸿逸之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夜风中抖开一圈圈涟漪:“楚越,你听我的话,人死不能复生。你爹爹去世前,必定嘱咐过你,好好活下去,对不对?”
楚越终于尖叫起来:“你说!他们不是在同一个采石场!不是!你说!”
她一边尖叫,一边揪住鸿逸之的胸前衣襟,用力得指节发青,拼命前后摇晃。
鸿逸之的声音低不可闻:“我手底下那些人,打探起消息来,自然都是好手。沐家人自被流放到岭漠边境之后,那个采石场原先的犯人就被清空,专为囚禁沐家人。所有沐家人都汇聚在那一处……我想,这件事,估计帝京那边也得到过消息……”
一些隐秘的话,鸿逸之不忍心讲。
将所有沐家人聚集在一处,而恰恰就囚禁沐家人的采石场发生崩塌。这暗中,是否有一双手在操纵?
当然,以楚越现在的意识状态,也不可能瞬间领悟这些。
楚越拼命摇头,发出更惨绝人寰的尖叫,话语却又变成哀求:“逸之,逸之,我求求你,你跟我说,你的那些死士细作,分明是弄错了消息。这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你不知道我怎么从青楼里逃出来,我娘就死在我眼前,我,我我,我做了这许多,又从雪族的奴隶窝里挣脱出,就为了找机会救他们……他们怎么可能全死?怎么可能呢?如果全死,我做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为什么要做这些?这不可能,上天不可能这样待我,这绝不可能……”
她说的话狂乱至极,因果关系完全混乱。
鸿逸之的眼圈一红,哑声道:“楚越,你听我说,活着不光是为保护家人。我曾经东征西战,夙夜在公,建功无数,就为让我母妃过得好。但我母妃死了,我出征回去她就死了,他们竟然告诉我是积郁成疾,这他妈叫什么事!就这样,我不也好好活着?楚越,活着就是活着,活着总比死了好。”
但楚越明显没听他这番掏心掏肺的劝解,仍旧在喃喃自语:“我吃了很多苦,如果他们本来就死了,我为什么要吃这些苦?他们死了,还是被我拖累的,我却还活着,我是个罪人,我该下地狱……”
“越儿!”
一声清冽叫喊,打断了鸿逸之即将脱口的话。
回廊尽头,曜景不知何时已伫立于此,盯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心中立刻通透。他快步走过去,轻轻一拉,就将楚越拉进他臂弯中,又对鸿逸之说:“打搅殿下休息,是我照顾不周。请殿下先回,明天我登门致歉。”
鸿逸之点点头,客气几句,再看一眼几近晕厥的楚越,默默转身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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