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一封简短的信,说是牧云城那边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让楚越留于此处,用心练剑,师父回来时若无所提升,必有重罚。
楚越看得暖暖一笑,随之心里又升起模糊的疑惑。
回想这大半月,楚越每天半夜惊醒,都会去碧湖边的落桥,总能从湖波之下,看见曜景练剑的身影。
水浴清蟾,皎皎人影迎风映月,浮云流天,每一抹尾影,却又是说不出的凄清寂寥。
楚越觉得,湖波下曜景的影子,与曜景本人有所差别。或许每个人的影子,都不同于他本人。影子能诉说一个人的心事、秘密和隐痛,肉身却只会隐藏。
这一刻,楚越对曜景几乎是怜悯的。这样一个藏着心事、秘密和隐痛的曜景,让楚越心疼。
楚越开始对着湖水说话:“你现在想做什么呢?”
……
细细回想,就是在楚越对着曜景的影子问出“你想做什么”的第二天,曜景突然消失的。楚越好像听见那影子回答——“想去雪族看看”。楚越相信是自己的错觉。曜景去雪族做什么呢?但既然错觉听见了,也就将错就错地回答吧。
于是,楚越对那影子说:“想去就去啊。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
她好像又听见那影子说:“我害怕……”
楚越微笑低语:“我们都害怕。经历最害怕的,其余的就很好承受。”
这是她与影子发生的唯一一次对话,她相信是自己在幻听。对话的第二天,曜景就冷不丁消失了。
曜景一消失,碧湖中就再也没了影子。
***
苏翊这段日子,除了沉浸于冰棺之外,终于有了另一件事情可做。
他开始每天半夜去落桥。
他总有错觉,当他在落桥练剑时,在某一个隐秘的角落,有一双陌生的眼睛在盯着他。但那双眼睛毫不让他感到拘谨。
就像云层之上蜿蜒的一缕歌声,怯怯地游向他,慢慢落在他心底,安安静静的,就如从来就生在他心底一般。
是的,那双陌生的眼睛,其实又陌生又熟悉。熟悉得好像那就是他自己。他的全部灵魂都浮于那目光之下,尽情舒展。
他一日日在落桥上与那虚幻的眼睛相会,直到有一天,他恍惚听见那眼睛的主人对他说话。
眼睛的主人问他:“你现在想做什么呢?”
苏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去雪族。”
他的女孩在那里陨落,或许她稚嫩的灵魂仍在那里游荡,不甘消散。她从来都是个倔强不屈的姑娘。
他多想去看她一眼。
但他又有多害怕。只要看一眼,他就能彻底明确,他的女孩已经不在了。他害怕这种尘埃落定,夺走他最后一点有关侥幸的幻想。
然后,他在虚空中听见有人说——“我们都害怕。经历最害怕的,其余的就很好承受。”
苏翊心头颤动,依在落桥边伫立一会儿,终于做了连日来的第一个决定——去雪族。
他要去跟他的小女孩,做唯一的一次、最终的一次道别。这是他的责任。
曜景封了清河羽阵的所有道路。对这件事情,苏翊其实是有几分好笑的。
没有人用过玉雪珠,也就没有人知道玉雪珠的效力。玉雪珠借用整个清河羽阵的灵力支撑他、滋养他,于是他残存的一丝意识,便与清河羽阵紧缠密绕在一起。在他沉睡的两年多时间里,那一丝意识,总带动他在阵法里走动。他变成一个循环往复、没有归依的亡灵,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诡异奥妙的行走。清河羽阵的每一个特点、每一丝变化,都印在他的那一丝意识里。
苏翊自是绝顶聪明,意识深处彷如梦幻的感觉,经他推算演变,很快变成走出清河羽阵的具体路线。
此时,踌躇消失,他又变成曾经那个杀伐决断的苏翊。但这次面对的征途,却不是敌国、敌族和丰饶之地。他要去跟他的小女孩,说一声再见。
曜景很快发现苏翊的失踪,整个人瞬时跌入冰渊。
苏翊能去哪里?曜景全无把握。他的机心和智谋,只善于用在别处。对于这心爱的表弟,他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他首先想到牧云城。苏翊若去牧云城,泓逸之正好在那边。而泓逸之,是了解楚越的全部真相的。
然后,曜景想到雪族。相比于牧云城,这或许是更合理的推断。
苏翊一去雪族,就有可能接触雪族的王储。而雪族王储中,有与楚越亲如兄妹的哥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