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的人。然而,只有我自己清楚,在我心里那与日俱增的悲伤,和干涸龟裂的痛楚,钝而持久。
那以后青芷园就不再种菊花了。但是秋天来临的时候,我还是能依稀闻到一种谙熟的混合着草叶和菊花的香气。就像母亲从前常常做的那样,我也会长久地坐在窗边,小雪儿便会温顺地伏在我的膝上。它已经是年纪很大的猫了,但是身形却不曾变化,依然还像刚来的时候一般大小,有时候我看着它,就会恍惚地觉得时间似乎从来就没有流逝过。
就这样,我在青芷园度过了在东府的最后三年。
1…5 前途未卜
帝懋四十年四月,我们从东府出发。押送的禁军尽了一切可能加快行程,然而那依然是漫长的旅途。珮娥告诉我,有两个年迈的妇人经不起长途的奔波,已经死在途中了。我漠然地听着这个消息。我根本想不起那两个妇人的模样,我甚至觉得这样的结果对她们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她们不必在面对不能确知未来的不安。
小雪儿在旅途中瘦了一大圈。后来,它的毛也开始大片地脱落。我痛惜地看着它每日软软地趴在我的怀里,却无能为力。平心而论,我受到的对待远远好过我的亲眷们,我相信那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然而,这仍不能使我能有余力很好地照顾小雪儿。也许我的确不应该带着它。
天气开始慢慢热起来,从窗子望出去,看到的风貌也渐渐不同。愈是临近帝都,沿途的房舍便愈是精巧别致。我发现中土的人喜欢宽大的袍服和精致的刺绣,就像幼年见过的帝都使臣那样。
六月里,从帝都传来消息,储帝承桓下诏命凡奴返回凡界。我发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禁军往往无动于衷,民间却有许多人喜形于色。那几天里,我经常看见一丛一丛衣着破陋面容枯槁的农人集结在田野里,向天膜拜,神态虔诚。后来有个禁军士官告诉我,那些都是被掳来天界为奴的凡人。
“储帝一向偏袒凡人,那些人准是以为自己能翻身出头了,”他说,我留意到他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我们天人往后可要小心一点了。
储帝。
这个称谓在我心里掀起了异样的涟漪。我不由恍惚地想起,曾经有一度,我的终身与他维系在一起,这记忆那样陌生和遥远,几乎像是与我无关。我从怔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些事的确与我无关,此刻的我,只不过是个罪眷。
七月初的一个黄昏,我掀开车帘。盛夏的残阳,将西面的天空照得如同燃烧一般,映出一座古老城池的肃穆轮廓,城墙上那犬齿般的箭垛在暮色中朝两边模糊地延伸而去。
帝都到了。
我们被奉命安置在帝都城外的驿站里。我再次得到优待而拥有了一间单独的小屋子,而我的那些亲眷们就只能挤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摆脱了旅途的劳顿静静地坐下来,一种空落落的不安变得异常清晰。押送官告诉我们,朝廷还没有决定对我们的处置,所以我们必须在这里等待。穿过只有一尺见方的小窗户,我望见帝都肃穆的城墙,呈现一种沧桑而压迫的灰色。
我们在驿站住下的第三天清晨,我被纷杂的脚步声吵醒。我和珮娥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地相对无语。
过了一会,有人用力拍着我的房门:“起来,快起来梳洗好,储帝马上要到了。”
珮娥一跃而起,神情兴奋:“快,公主!储帝要来了!”
我反倒笑了:“这么紧张做什么?他又不会是来看我的。”
珮娥愣了愣,也笑了:“也是。”想了想,又说:“那他是来做什么的呢?”
“谁知道。”我淡淡地说。
话虽然这样说,珮娥依然向差官要了一盆水替我梳洗,又从几件旧衣裳里拣了件体面的给我穿上。打扮完之后,珮娥看着我,叹了口气:“公主,如今这样的田地,也只能这样了。”顿了一顿,忽然又笑了,说:“可是公主天生就好看,穿什么都比别人好看。”
我听了笑笑,心下忍不住也有些得意,转念间,又有些凄楚。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外面忽然静下来。过了片刻,脚步声又起。有人在院子里如唱歌般宣昭:
“储帝到——”
2…1 不要和帝都赌
承桓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因为我的母亲嫁到东府的时候他还是很小的孩子。但是却已经是储帝了。
有一次母亲提起他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那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承桓的母亲出身鹿州的王侯家。在她怀着承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