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时兄说笑了,我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我差点儿害了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不该来的。” 蔡年时慌忙摇头:“我知道你的苦衷,我不怪你,没有人怪你!其实,其实沈兄也想来看你的,但是他……他怕你不愿见他。” 季喆苦涩地叹了口气:“我又有什么资格埋怨沈兄……” 气氛郁郁,二人皆半晌无言,最后倒是季喆打破了沉默:“年时,今日是殿试吧?” 蔡年时抬起头,眸光晃了晃,脸上露出羞赧而恍惚的笑:“是啊,霍兄。” “你们……考得如何?” “沈兄中了探花,我,我……”说到后面,蔡年时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怕惊吓着季喆一般,“我中了状元。” 季喆瞪大了眼睛,在脑海中来回咂摸了几遍这句话的意思,突然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墙角扑将过来,抓住了蔡年时扶着铁栅的手,兴奋道:“太好了,太好了,中了,可算是中了,年时啊,我没看错,我知道你能行!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着头大笑,笑到最后竟有两行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我真为你高兴,真心为你高兴!” 他笑得那般畅快,就好像经年积累的委屈与仇怨,在此时此刻得以平反昭雪一般。蔡年时被他笑得心酸不已,也怔怔地兀自落着泪。这二人一哭一笑,一喜一悲,相映成趣,令人感叹。正所谓,谁言今古事难穷?大抵荣枯总是空。算得生前随分过,争如云外指滨鸿。暗添雪色眉根白,旋落花光脸上红。惆怅凄凉两回首,暮林萧索起悲风。 待得季喆笑累了,蔡年时也哭乏了,二人再次相视,皆是一叹。蔡年时将脚上的鞋子褪下,隔着铁栅递了过去,轻声道:“霍兄,阿娘的鞋子我给你带来了,你不要嫌弃。我穿着它入了金銮殿,接了龙凤印,它定能保佑你来生……来生托个富贵人家,享一世清福。” 季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他深深地看了蔡年时一眼,问道:“你还肯给我?” “如何不肯,无论你做了什么,你始终是我的霍兄,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季喆郑重地接过布鞋,垂首半晌,月光透过窗棱,照着他光洁开阔的额头,洒下一片洁白:“若是……若是早些遇着你们……” 剩下的话被他强自咽了回去,他用地上的稻草在脚底上细细擦蹭,把脚都擦红了,方才珍而重之地套上了那双布鞋,用几乎耳语的声音,低低地呢喃着:“年时啊,你和沈兄,一定得做个好官啊……一定啊……” 据说啊,那个春夜的月光格外的亮,将整个人间都浸润得通透异常。新科状元光着脚走在街上,从月色苍茫,走到天光大亮。捧头判官一案,也在这场漫长而凄迷的跋涉里,终究作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沈忘一行人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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