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人的长相或许会因各种缘由发生改变,可身体内的骨骼却是始终如一的。你不如循着记忆将那路引画出来, 我以摸骨之法进行对照,或可一辩真伪。”柳七道。 眼见几位救命恩人面色数变, 活佛心中诧怪万分,于是,易微便趁着沈忘作画的当儿,将捧头判官一案的来龙去脉如实相告,听得活佛瞠目结舌,连嘴角流下涎水都未曾发觉:“也就是说,我杀人了?不仅杀人了,还被砍了头?” 大惊之下,倒是舌头也利索了,说出来得话也比之刚刚清晰易懂了不少。柳七严肃地更正道:“仁兄此言差矣,并不是你杀了人,你被砍了头,而是盗用你身份之人杀了人,被砍了头。再说,世上名姓相同之人如过江之鲫,在与画像进行比对之前,也不能确定此霍子谦就是彼霍子谦。” 程彻也安慰道:“是啊,说不定今年进京赶考的就是俩叫霍子谦的人,倒霉的是另一个呢?” “再说了,就算你真的倒霉透顶,恰恰就是凶手盗用身份的那个霍子谦,凶手已经就地正法,案件也已经水落石出,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的,再过三年,你还可以用霍子谦这个名字进京赶考啊!顶多被好事的人戳戳脊梁骨,倒也没有……哎呀,你踩我做什么!” 易微冲着程彻怒目而视,可她脱口而出的话语还是成功戳中了活佛霍子谦的痛点,刚刚止住的泪,又一次哗啦啦地淌了一脸。 这边厢,活佛正无助流泪,那边厢,沈忘已经凭记忆画好了画像,递到了柳七的手里。活佛抻长了脖子,只看了画像一眼便痛哭失声道:“不用摸了,这正是在下!我命苦啊!” 沈忘叹了口气,正欲劝慰,却被柳七拦住了:“沈兄,你不觉得这位霍兄大哭过后,膨胀之感稍减,连眉眼也清晰了不少吗?” 沈忘看了一眼,也是暗自称奇:“是啊,现在就算不摸骨,也能依稀看出三分的相似了。” 柳七压低声音,道:“想来,那些白莲教人给他灌服的汤药之中含有损伤肾气的药草,使他体内的水分难以循环畅通,淤塞于五脏之中,使得身形愈发臃肿肥胖。此番情绪波动,若能促使他排泄出身体多余的水分,倒也是良法。” 这一夜,霍子谦哭一阵儿歇一阵儿;众友人劝一阵儿叹一阵儿,倒颇生出几许相见恨晚之意。 这世情往往就是如此,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季罗无辜受难,季喆冒名复仇,真活佛庙中蒙冤,假和尚做局骗钱,兜兜转转行一圈,最终还是由沈探花作结。此正是:塞翁得马非为吉,宋子双盲岂是凶。祸福前程如漆暗,但平方寸答天公。 因沈忘赴任期限在即,众人在活佛庙休息了两日便准备再次启程,可临走的时候却犯了难。霍子谦的身体尚需调养,可乐平境内断难寻到比柳七更好的郎中,众人亦不忍将他独自留在庙里,便与霍子谦商量,是否愿意跟随众人一同前往济南府,待身体养好了再自行返回家乡吉安。 霍子谦见众人关切于他,自是感动非常,满口答应。他本就苦恼,自己这般肥头胀脑,又莫名惹上了官司,若是贸然归家,自是会闹得满城风雨,还不如暂且追随在沈忘身边,待这一身油脂油膏褪净了再做打算。于是,原本的四人队伍变成了五人,一行好友沿大运河顺流而下,向着济南府的方向行去。 这一日,一叶小舟悠悠荡荡于小清河上,宛若柔缎之上飘落的一片青竹叶。小清河以濑河为源,环济南城而东,合诸泉之水,经章丘、邹平、新城诸县入海,河水清甜明亮,河道绵长悠远,沿河藕花连天,稻田千亩,荷叶万顷,端的是水光潋滟,风姿绝秀。而那一叶扁舟顺流直下,黑色的船顶好似在河中穿梭的鱼背,滑不溜手,快如闪电。 “柳姐姐,听我的没错吧,若是随着你们的性子,急匆匆到衙门口报道,哪还有这闲情逸致欣赏这般美景呢!”易微将半个身子都靠在柳七怀里,手腕一抖,朝天上扔出一个嫩莲子,张嘴接住,满足地砸吧着嘴。她的对面,程彻正满头大汗地将莲子中间的莲子芯挑出来,剥好剃净的嫩莲子堆成了一座小山,摆在易微随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柳七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七月初七,最是适宜修方配药,柏叶、桃枝我都已经准备好,寒江,只要你日暮前放我回去,就应当来得及。” “不行!”易微腾地坐直了身子,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七:“柳姐姐,你也知道今日是七夕乞巧,是女孩子的节日,今日你哪里也不许去,只准待在我方圆……方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信誓旦旦道:“方圆半米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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