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何以至此?” 沈忘抬眸,目光凛冽,唇角的笑意褪了去,显得整个人冷峻非常:“本官自是来看望蒋小姐,倒是燕捕头你,一大清早在民宅中呼来喝去,所为何事?” 这永远笑眯眯的县太爷陡然一变脸让燕隋的心中不由一跳,方才记起历城县衙的主人正是面前这位弱不禁风的青年男子,语气不由得放缓拱手道:“禀大人,卑职巡逻至此,发现外宅院门大开,却无人声,呼喊数声亦无应答,心中诧怪,便与众兄弟进门探查,竟发现了蒋小姐的尸体。卑职已命手下维护好现场,正欲前去通秉大人,却不料大人已然到此。” 沈忘与柳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压抑的怒色,他们前脚刚准备找“蒋梓云”问话,后脚“蒋梓云”便莫名其妙的死了,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人生疑。 沈忘沉声问道:“女尸现在何处。” 燕隋大手一摆,道:“请大人进屋一观。” 房间的门虚掩着,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入房中,映亮了那垂在梁上随风摆荡的身影。地面上翻倒着一把木椅,木椅的正上方悬着一双尖足凤头绣花鞋,而这双鞋的主人此时正背对着房门,随着轻软的微风,缓缓地向着沈忘站立的方向旋转着。 沈忘盯着那转动的女尸,极力克制住头脑中汹涌而至的眩晕感,下一秒,他便看清了女尸浸润在阳光中的脸。那张脸他是熟识的,正是冒充蒋梓云的疯女子;那张脸他又是陌生的,那探出唇齿的青紫色的长舌,宛若畸形的巨大蛞蝓正顺着苍白的脖颈挤进女子毫无生机的嘴里。而女子下身的长裙,已经被恶臭的污秽沾染,形成一片暗褐色的狼藉。 沈忘用力按压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轻声道:“把她放下来吧,柳仵作,本官在此监看,可以开始验尸了。” “是。”柳七应声上前,蹲踞于地,开始对“蒋梓云”的尸体进行验看,一名哆哆嗦嗦的小书吏随着柳七不断的喝报,誊录着尸格。 许是因为水土不服的原因,沈忘几日来都颇感不适,而房间中浓重的腥臊气又加重了这种不适感,让沈忘不得不坐在一边的长凳上缓了一会儿,方才起身环视整个房间。房间的陈设并无什么值得过分关注之处,纱幔下的架子床上还有使用过的痕迹,墙角置一杉木衣箱箱门半开,箱中的衣物一览无余。 这是再典型不过的女子闺房陈设,很难从中辨别“蒋梓云”身份的真伪。沈忘缓步而行,手指轻轻划过窗棱,却偶然触碰到了某种轻薄松脆的物件。沈忘双指一衔,竟是一枚已然风干的枯叶。 那叶片呈椭圆形,因为干瘪缺水,四角都向上翻卷着,稍稍用力一捻便化成无数碎屑萎落于地,这房间中并没有养植花草,这叶片又是从何而来呢? 沈忘一边四下寻找,一边轻推窗框,想要将窗户打开看看后院的情况,却发现窗户开到一半便再也推不动了,似乎窗后有什么东西阻止了窗户的开合。沈忘将手绕到窗后一探,指尖触到了坚硬细长的枝丫,那妨害窗户开合之物竟是一盆枯死的杜鹃花。 盆中的杜鹃花早已死去多时,根系都已然腐黑变色,可土壤却是湿润的,就仿佛杜鹃花的主人始终在坚持浇灌,祈盼着花朵再次盛放之日一般。沈忘用手指捏了一小撮土,放在鼻下一嗅,了然的神色便浮上眼角眉梢。 “停云”,沈忘向着尚在忙碌的柳七微微招了招手,“你来看看这个。” 柳七停下勘验,依言走到沈忘身边,低头一闻,眉毛立刻警觉地高扬起来:“这是……” 沈忘点头,竖起食指在唇前虚虚一比,制止了柳七接下来的话语,轻声道:“她的确不是蒋梓云。” 沈忘警惕地抬眸看了一眼还在哆哆嗦嗦抄录的小书吏,接着耳语道:“敌在暗,我在明,处处掣肘,县衙之中怕是已无可信之人。” 舜井烛影 (八) 柳七心思斗转, 冷声道:“若果真如此,只怕那负责照看的老妪也是凶多吉少。” “停云,这里耳目众多, 没有清晏把守断难安心。初检做完, 咱们还是回殓房再做查验,以防生变。” 柳七点头,从吓得面色发白的小书吏手中拿过尸格,又仔细校阅核对了一边,方道:“我这就先行返回, 准备好殓房,再喊程兄回来帮你。” “不必”,沈忘将目光投向虚掩的门扉,透过那道狭长的缝隙, 能看到数名差役正站姿笔直地守在外面, 既像是护卫, 又像是困局, “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当燕隋拿着对周边四邻进行的初访笔录走入房间时, 柳七已经将箱箧收整好, 正在往女尸身上盖着白布, 那张白布平整熨帖, 显然被主人收拢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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