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嗤笑,那声音轻飘飘,冷凌凌地,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沈忘心中一惊,赶紧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不远处,那树荫最浓重喑哑之所,竟还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着一件深蓝的衫子,悄无声息地隐在树影里,让人难以发现,而她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又把她衬托得若鬼魅一般。 沈忘躬身行礼道:“唐突了姑娘。” 那女子又笑了一下,她的眉眼原是好看的,只可惜表情中带着一抹戾色,让人看着心中莫名竦动:“我可不是什么姑娘,我是老爷的妾室,你是何人?” 沈忘隐约记得,海瑞曾问许子伟为何韩氏没有侍奉茶水,现在看来,这位女子应该就是海瑞口中的妾室韩氏:“见过韩夫人,本官乃朝廷差遣的巡按御史沈忘,此番前来……”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此番前来与刚峰先生有要事相商。” “什么要事。”韩氏问道。 沈忘一怔,他这口风明显就是不想对韩氏细言,韩氏却不接茬,不管不顾地更进一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沈忘心中暗暗叹道。 “正好,我也有话想问问韩夫人,韩夫人请坐。”沈忘转守为攻,轻轻一抬手,和韩氏在槐树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韩氏一手悠悠地护住腹部,一手托腮,目光不闪不避地盯着沈忘:“沈御史有什么话便问吧,不过我倒是奇怪,你刚才不是已经问过老爷了吗,还有什么事情是老爷不知道,而我知道的呢?” “查证一事当广开言路,多做询问,不能偏听偏信,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口中自然有着不同的解读,所以本官想听听韩夫人的见解。” “我的……见解?”韩氏又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了什么让她乐不可支的笑话一般,“我的见解又有什么意义,自古以来不都是你们男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便是说了,不也是贻笑大方,被人当瞎话听个热闹?” 韩氏的身材瘦得惊人,一笑起来更是摇来晃去,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折一般,沈忘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温和而沉静:“韩夫人,人的见解哪有什么男女之分,哪有什么高低贵贱,只有真相和谎言之别。” 韩氏止住了笑,目光定定地看着沈忘:“那你便问吧,我会告诉你真相。” “韩夫人,本官想知道王夫人的死因。” 韩氏眸光一凝,她微微欠身,凑近沈忘的耳畔,用冰凉而低沉的声音说道:“王夫人,是被他们害死的。” 那种如鲠在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沈忘不可置信地看着韩氏,道:“韩夫人,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儿戏。” 韩氏细长的眉眼微挑,一阵近乎悲怆的笑声又从唇齿间泄了出来:“沈御史,我不说你偏要问,我说了你又不信,你说有趣不有趣?” 刚峰滔滔 (四) “韩夫人, 你既然说王夫人是被害死的,你可有证据?” “证据……”韩氏的脸上显出怅惘之色,“这栋吃人的宅子就是证据。” 韩夫人名叫韩念允, 王夫人名叫王微时, 二人是自小相识的手帕交。王微时比韩念允长七岁,这样的年龄差距本来是很难交好贴心的,可偏偏王微时性子柔婉,韩念允却颇有主见,变相地将这七年的差距缩短了些。二人玩儿在一处, 长在一处,一直到王微时十八岁那年。 “微时阿姊,我听说你快要成亲了!”韩念允的嗓门大,震得头顶树枝上的桂花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王微时赶紧掩住了小姊妹的嘴, 红着脸小声嘱咐道:“阿允, 你可放低了声儿, 这事儿还没定呢, 你要让阿姊没脸出去见人呀!” 韩念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有啥没脸见人的, 我可听说了, 是海大人呢!阿姊好福气!” 王微时敛了笑, 眼帘低垂, 柔声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都是命。” 斑点光影透过桂花花瓣的缝隙投射下来,仿佛带着秋日的香气, 将少女的周身镀上一层金边,韩念允逆着光看去,只觉光芒耀眼, 照得人鼻子发酸:“阿姊,你……不喜欢海大人吗?” 王微时一怔, 先是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海大人是个大清官、大好人,可是……海大人已经休了两位妻室了,我心里忐忑,只觉得自己的未来也说不准呢……” “阿姊——”韩念允拖长了强调,抓着王微时的手晃来晃去:“你说什么呢!那两位妻室定然是本身就有什么问题,要不然海大人为什么休了她们呢?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好看的女子啊!”韩念允捋了捋想象中的胡须,装模作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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