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你再看这儿。”柳七用木筷轻轻撬开韩念允紧闭的嘴,露出了一排用力咬合着的贝齿。细细观瞧,这些牙齿并非常见的乳白色,而是泛着隐隐的赤红,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一般,煞是诡谲。“韩夫人的牙齿呈赤色,正是由于窒息,牙齿用力咬合,导致细小的血管破裂而产生这种特殊的征状,这也说明韩夫人在被吊上房梁之前,依然是活着的。” 沈忘恍然,颔首道:“如果一个人想要轻生,服毒与上吊择其一即可,又怎会画蛇添足呢?也就是说,韩夫人是被灌下致死的毒药丧失了反抗能力之后,又被悬挂于房梁之上,造成现在自杀的假象。” 沈忘将目光从韩念允毫无生气的面容上,移向地上随意摊放的蒲团,继续道:“方才我心神大乱,竟是忽略了这样显而易见的细节。韩夫人身材不高,只踩着木椅是无法将自己吊于房梁之上的,唯有利用这些蒲团方能成行。然而,蒲团绵软,放一个两个或许能保持平稳,可若是放三个甚至四个,再踩上一个人,定是摇摇欲坠,难以借力,韩夫人又如何能踩着这样的蒲团上吊呢?” “冷静下来细想,这蒲团上的一双脚印也煞是刻意,只有踩踏的脚印,却没有踢踹的痕迹,那蒲团又是如何落到地上的呢?也就是说……” 柳七慎重地接口道:“也就是说,韩夫人死于他杀。” 刚峰滔滔 (十) “那现在, 我们能判断韩夫人究竟是死于何种毒物吗?”沈忘问道。 柳七以帕覆手,掰住韩念允的下颌关节向喉中观瞧了一番,又用薄木片刮擦其舌苔上颚, 凑到烛火下研究了半晌, 方才回道:“如果我所料无错,应是□□。” “□□……”沈忘喃喃道,相较于他以前断案中所接触过的毒物,□□可以说是最为耳熟能详的一个,然而, 也正因为它的简单易得,只怕排查起来也会难上加难。 “既是如此,为免打草惊蛇,我们不妨先隐去韩夫人中毒一事, 只以自戕为由进行查证, 或有所得。” 柳七点点头, 道:“沈兄所言甚是, 我也做此想。”她轻轻合拢韩念允瞪视着天空的双眼, 双手顺着尸身的锁骨缓缓向下, 按压检查着骨骼与肌理。待到指尖移至韩念允的腹部时, 柳七骤然停住了, 不可置信地又重复动作了一次,转向沈忘, 声音中带着颤抖:“韩夫人……有孕了。” 沈忘也万没想到此节,怔愣了半晌,喃喃道:“那便更不可能自戕了……”他记起韩夫人用手护住腹部的动作, 不由长叹一声,对柳七嘱咐道:“停云, 此事可大可小,在案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切勿泄露此事。” 柳七点头应允。 洁净的纱布顺着脚尖向上,逐渐遮盖住韩念允瘦弱凋零的尸体。柳七双手合十,低声道:“韩夫人,恕罪了。” 白布掩映下的躯体没有回应,仲夏的微风轻柔拂过,掀起纱布的一角,带起一片波纹般的皱褶。沈忘心中一颤,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与韩氏的最后一次会面。 那时,祠堂的大门尚未合拢,还留有三指宽的缝隙,祠堂中烛火莹然,让跪在堂中的韩氏轮廓模糊,看不真切。在大门即将闭合的瞬息,她转过身,对着沈忘露出一个怅惘的笑意,而在韩念允回忆中熠熠生辉的王微时,应该也是这般笑的吧…… ——沈御史,你能想象吗,这个故事中的人已经都死了,都被这个宅子生生吞了去…… 沈忘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怒火,与海家老宅压抑沉寂的氛围对抗着,拉扯着,几乎要将沈忘整个人撕裂开来。为什么,凭什么,他究竟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突然,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如同拉拽着风筝的线,护住了沈忘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沈忘猛地喘了一口气,转头看去,柳七担忧的面容映入眼帘:“沈兄,你还好吗?” “就是就是,我喊你半天了!”不知何时,易微和程彻也已经回返,此刻都忧心忡忡地望着他,而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个面生的小婢女,正是今晨瘫坐在祠堂门口,站都站不起来的那个。 沈忘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涌动的情绪,强笑道:“我没事,这位是?” “你不是差遣我们去探问吗,我和傻大个儿就把海家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老夫人那儿没敢去……呸,倒也不是不敢,是你不让,反正除了她那儿,我们都问遍了,就觉得这个小丫头的证词值得一听,其他人的都大差不差。”易微忙不迭地解释道。 程彻也在一旁点头道:“无忧,你不是常跟我说吗,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最为重要,这位小丫头便是第一个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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