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牛儿面色有些不善,自从在这村里捐了个官,何曾受过这般气,便是“牛儿”的小名,也只有年幼时家里怕养不活,才唤了如此贱名,如今在这村里走个来回,谁人不客客气气的叫一声“里正大人”。
唯独这穷酸书生,总是和自己过不去,横里来竖里去的使绊子,当真以为入得了门庭?孟牛儿一阵冷笑,村里人都知道那姓马的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蠹书虫,整日里琢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连个举荐的名额都混不上,还真当自己是士子了。那小子若是识趣,他倒是不介意多养一个门客,留一个礼贤下士的名声,如今却依然这般不识好歹,还想替那吴周氏出头,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个脑袋经得起折腾。
想起刚才的遭遇,他堂堂一个里正被全村人看了笑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路上脸色阴沉不定,牙齿也咬的“咯咯”作响。
四个小厮紧紧的跟在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也不敢出,走起路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惹出一些响动。常年跟在老爷身边,他们熟知老爷的脾性,但凡老爷阴着脸不说话,便是真的动怒了,此时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惹火上身,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有自认倒霉。
里正的府邸自然比不上山阳县城的规格,但也是青砖绿瓦、台榭高筑,单是上了漆的大门也与普通人家的木栅栏有鲜明对比。
进了府门,几个下人齐声行礼,“老爷!”
孟牛儿没有吭声,他皱着眉头很是不悦的看着院中一角。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仰着头手舞足蹈,嘻嘻哈哈笑个不停,便是有人进来了,他依旧我行我素,连嘴角的口水都顾不上擦。
“骑大马,骑大马。”
少年高举双手,乐此不疲的呼喊着,他有些口齿不清,眉宇间也少了几分俏皮,此时的样子倒像是个不及髫龀的顽童。少年胯下爬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婢女,此时正低着头,咬牙学着骏马的样子,艰难的一步步往前爬。
孟牛儿站在不远处,越瞧越是来气,他默不作声,心中却忍不住破口大骂,“列祖列宗在上,我孟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傻小子。”
里正家生了个傻儿子的消息在村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碍于人家的身份,平日里大伙都是心知肚明,却从没有人敢在嘴上多说一句,这若是被人听到了,免不了惹祸上身。
“驾,驾,马儿跑快些,驾!”
少年折了一根树枝,一副上阵杀敌的样子,耀武扬威的呼喊着,这让孟牛儿更加来气,他不求这混小子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只希望他能守住孟家几代积累下的家业就算积德了,哪曾想却是这般结果,孟家的香火却要断送在一个傻子身上。
“驾!”
少年一面呼喊,一面将树枝狠狠地抽在婢女背上,那婢女被打的生疼,身子微微晃了下,却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旁边站着的婢女有些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她别过头去,或许早已习惯这样的待遇,她们本就是伺候人的命。
“跑快些,跑快些,驾!”
少年大抵是来了兴致,扬起手中的树枝,又是几下打在婢女身上,婢女忍痛爬的快了些,少年兴奋的哈哈大笑。
恍然间,那婢女许是一个不留神,手掌按在一块尖锐的石子上,一声惊呼,婢女栽倒在地,少年也跟着直愣愣从背上跌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少爷。”
一石激起千层浪,惊呼声中几个下人赶忙将少年搀扶起来,却不想那孟家少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一下众人都慌了手脚。
那婢女也顾不得自身疼痛,跪在少年面前赔罪,其他几个婢女也跟着跪下来,又是赔罪又是好言相劝,只是少年哭得更厉害了。
孟牛儿瞧在眼里,立时火冒三丈,村里的事本就让他生了一肚子气,现在这小子又来添乱,真是一刻都安生不得。
他有心破口大骂,可毕竟是自己亲生骨肉,又是一脉单传,终究是叹了口气,冲着那个惹祸的婢女瞧了眼,厉声道:“拖下去。”
两个小厮领命,上前拽起那婢女,往后院的柴房里去,婢女立时慌了,哭喊起来,“婢子知错了,求老爷饶命,求老爷饶命……”只是话音越来越远。
其他的婢女一时噤若寒蝉,低头伏在地上,尽管知道那拖走的同伴少不了一顿责罚,却没人敢当着老爷的面求情,整个院子里只余下少年的哭喊声。
“还不住嘴!”
孟牛儿瞧着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少年又忍不住训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