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回来了。”
王小妹轻轻叩了叩房门,推门而入,她低着头,向面前的一个男子行礼。
那男子背身而立,他手边的案上,放着一套车夫的衣物,正是她刚才偷偷换下的。
“你还知道回来,还记得有你这个爹啊?”
男子缓缓转过身,刚毅的脸上布满皱纹,两鬓与下巴上的胡须都隐约瞧见几丝苍白,他指了指案上的衣物,“你一个女儿家,又是王府的小姐,穿着下人的衣服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爹”王小妹轻声道:“女儿只是想……”
“跪下。”那男子打断了王小妹的话语,厉声喝道:“王家的规矩都忘了么,你娘从小惯着你,爹不说什么,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怎的还这般不懂礼数,将来嫁人了,你这般胡闹,难道还指望你娘护着你?”
王小妹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听到男子的训话,她微微抬起头,轻声道:“爹,娘已经不在了。”
那男子闻言,握着拳头的手抖了抖,缓缓松开了,终是叹了口气,“起来吧,爹有话问你。”
王小妹应声站起来,乖巧的站在男子身边,男子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小妹,你不要怪爹,爹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你姐已经嫁人了,两个哥哥也各有所厮,爹身边就你一个女儿,爹是想让你过得好啊。”
王小妹点点头,“孩儿知道的,爹,孩儿一定会好好孝敬爹的,而且三哥也在府上,等三哥好了,让三哥陪爹讲经论道。”
那男子又是叹了口气,“你三哥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还是让他好好歇息吧,你也是,平日里不要总是往你三哥那儿跑,过些日子你也要嫁人了,还这样疯疯癫癫的,让人笑话。”
王小妹听男子这样一说,立时道:“爹,我不嫁,我要陪着爹。”
男子笑了笑,神情慈祥了许多,“傻孩子,女孩儿家哪有不嫁人的,你长大了,爹想留也留不住,爹帮你看过了,你那堂兄一表人才,长得眉清目秀,又在朝堂谋差,将来你嫁过去,也算是门当户对,不会委屈你的。”
王小妹急了,脱口道:“爹,我与那堂兄根本不认识,见也没见过,怎能说嫁就嫁了,而且女儿听说我那堂兄到处沾花惹草,风流的很,女儿怎能嫁给这种人。”
“胡闹!”那男子一挥手,肃然道:“你一个女儿家怎能说出这种话,若是让外人听见了,咱王家的脸就让你丢尽了,这事爹做主了,我与你二伯商量过了,明儿个你那堂兄会来府上拜访,到时候你与他见见面,算是认识了,下个月你们便完婚。”
“爹!”王小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声音中满是不屈,“爹,女儿的婚事女儿自己做主,还望爹收回成命。”
“胡说八道。”男子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案上,将上面的茶碗打翻在地,立时两个婢女低着头小步跑出来,弯着身子准备收拾。
“下去。”男子喘着气喝了声,吓得两个婢女急急退了回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在你眼中,还有没有礼数,还有没有王家的规矩?”
面对男子的质问,王小妹抬着头,理直气壮的说道:“娘嫁给爹时可是奉了父母之命?爹娶了娘时可是有媒妁之言?”
男子闻言一下愣住了,他身为王家最小的儿子,二十年前娶了乡下一个农户的女儿,虽然只是个妾,一时间依旧闹得满城风雨,人们都说那个农户的女儿一下飞到枝头变凤凰了,只可惜她在产下王小妹后便落了病,没撑过五年便死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个本该是王家最有前途的士子,短短十年的时间仕途一落千丈,从将军身边的长史沦落为只做学问的博士,如今已渐渐退出政坛,只留了个经明行修的名声。
王家祖上王龚,后周初时举孝廉,后为青州刺史,后又征拜尚书,其间好才爱士,为政温和,颇受称赞。为官数十年间,先后擢升为汝南太守、太仆、太常、司空、太尉,其为政清廉,对弄权者尤为痛恨,晚年被宦官陷害,后病死在家中。
王龚的死并没有让王家凋零,反倒让王家从众多名仕中脱颖而出,其家族底蕴深受朝堂推崇,逐渐成长为一方官僚世家。
如今,王家入朝者众多,王小妹的二伯王谦更是在大将军何进的身边做长史。
王小妹的父亲叫王朔,仕途受阻后便留在山阳县王家老宅,安心做学问。
王朔看着王小妹,许久没有说话,不经意间他侧了侧身子,露出鬓角几缕白发,眉宇间似乎苍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