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在西市走走停停,不时地向附近的商铺打听,一路七拐八拐,周围的铺子少了许多,街市上的喧闹声也渐渐平息。
王小妹跟在后面,脸上有些惊诧,她自小在山阳县城长大,却从来不知道山阳县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周围都是横竖交错的泥胚房,四处长满杂草,地上也是泥泞不堪的泥土路,脚下的土洼里堆满又黑又黄的污水,凑近了便能闻到一股腐败的恶臭。
王小妹耸耸鼻子,说道:“山阳县城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还不知道。”
程野抬腿迈过一个泥坑,笑道:“这里虽然破旧,倒也比住在城外的茅屋里强多了,至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洗劫一空,生了病也能很快找到一个廉价的药铺,他们很多人在西市做活,为的就是这一亩三分地。”
王小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是有些不理解,既然是城内,为何当年朝堂在修补山阳县城不将这里一并改建,而是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住的也不会很舒服。
山阳县有过两次扩建,在此过程中,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单单现在的城墙比往昔的老城墙加厚了许多,增加的宅子也多了一倍不止,城墙一侧紧挨着泗水河,既可作为平日里居民的生活用水,战时又可作为护城河。
“朝堂为何不将这里建的更好一些,既然要给人住,建的工工整整,看起来也舒服,住的也安心不是?”
王小妹瞧着许多茅屋上已经长满杂草,污水横流,实在无法想象住在这里与住在城外有什么区别。
程野摇摇头,随手指着一个不大的院落,问道:“你可知道这样的一个住所要花费多少钱?”
王小妹想了想,心里没有什么头绪,她的母亲虽然是从村里嫁过来的,打小就被人欺负,不过她们却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她没有乱花钱的习惯,却也不太知道这方面的物价。
“不会是要攒一年的钱吧?”王小妹道。
程野摊摊手,“我的大小姐,这里好歹也是山阳县城,又不是在乡下,你以为是买布料了?”
见王小妹瞪了他一眼,程野嘿嘿笑道:“许多人不吃不喝熬上五六年,才能在这里买上这样一个破房子。”
王小妹眼睛瞪的更大了,忍不住说道:“这么久?就为了在这里买一个住的地方,还是如此破破烂烂的,这是为何?”
“或许这里机会更多吧,谁知道呢,都是漂泊在外之人,住在城里总比住在外面安心的多,你看看他们起早贪黑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过的安稳一些嘛。”
程野想起后世时许多人挤破脑袋的往一些大城市里钻,哪怕住着地下室,过着猪狗一般的生活,没日没夜的加班,就为了十年二十年之后,能在那个地方留下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程野曾经就是那些漂流大军中的一员,日复一日的过着痛并快乐着的生活。
王小妹在几个泥坑前蹦蹦跳跳的,显得很活泼,她看着程野,忽然道:“我就觉得城外住着也挺好的,我娘就是乡下的,我觉得没什么,程医师,你们村就不错,我搬过去了也一定住着习惯。”
程野撇撇嘴,“大小姐,那是你有得选,不像许多人,他们没得选,一个吃惯了细粮米面的偶尔吃吃杂粮粗米是调剂,但是一个天天只吃得起菜叶的想吃一口庶米都是难事。”
王小妹不服气了,哼了声:“你是说我吃不了苦,受不了罪,哼,别小瞧人,我虽然是个女儿家,却也常常背着父亲偷偷往外跑,走的远了,在外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
顿了顿她又小声道:“再说了,生在谁人家又不是我能选择的。”
或许是想起什么事,王小妹一时委顿了许多,神情也是有些哀怨。
程野却是道:“若是能够选择,我倒是希望自己生在大户人家,到时候就有花不完的钱,想怎么败就怎么败。”
他若是真有那么多钱,瓦窑村的计划便能快上许多。
瞧着程野一副向往的表情,王小妹知道他在开玩笑,情绪一转,撇嘴道:“你果然是个财迷。”
两人说着话,走过七八个这样的茅屋,渐渐的,王小妹也能理解这里的生活。
白日里这些屋舍很少有人,除了一些带娃的妇人,大部分人都在西市为人做工。
其实不光是山阳县,程野相信,就是青州城内也有这样的贫民窟,毕竟任何地方都有这种为了梦想而拼搏的人。
眼前的院子里传来一片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