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口中的游商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巴格达的队伍,据程野所知,巴格达的商队遍布中原各地,老者所言他是从平原县来的,大抵是巴格达留在那里的游商。
平原县距山阳县还是有些距离的,这个老管家倒是对那位公子很是忠诚,竟然愿意冒着风雪千里迢迢的出来寻医,这样忠贞的老仆倒是不多见了,若是放在前朝,忠义之士或许不稀奇,但是如今的乱世,一个仆人还有这样的气节,倒是有些罕见。
程野有些犹豫是否要接下此单,平原县到此地可不算近,若要出诊的话,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此时又是冬日,漫天飞雪,路上实在难行,定然又会耽误不少时间,而且如今的工业园还有一摊子事,实话实说,他确实走不开。
不过看到老者殷切的眼神,程野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说道:“老人家,还是先说说你家公子的病情吧,小生也好心里有个判断。”
“好,好。”老者点点头,沉声道:“我家公子也不知是如何染了这病,起初还好好的,后来就开始咳喘的厉害,那时就找了医师开了些风寒药,吃了几日却不顶事,我家公子却日渐消瘦,后来又找了一些医师,各种药都吃了个遍,依然不减效果。”
程野静静地听着,渐渐地也皱起眉头,按照这个老者的说法,那公子的病应该有些棘手,不过却不是急性的,想了想,程野道:“有什么明显的表征没有?”
老者顿了顿,说道:“我家公子也不知怎么了,消瘦的厉害,经常起夜发汗,有时候还会咳血,程医师,你可是有什么算计了?”
单听旁人的描述,难免有些差池,尚不足以判断病情,更无法确诊,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公子不是病了一两日了,而是日积月累所致。
程野沉吟片刻,说道:“其他医师是如何说的?”
这一问,老者顿住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恳求道:“程医师,还是你亲自过去瞧瞧吧,老头子记性不好,实在是说不清楚。”
程野发现老者说话的时候有些闪烁其词,神情也有些恍惚,显然有意隐瞒了什么,没有道出实情,这让程野有些恼火,既然是寻医问药,又当着医师的面有所隐瞒,如此焉能安心瞧病。
“老人家,瞧病这种事,最忌讳话里有话,虚虚实实,很多事情不讲清楚,到时候下错了药,是会闹出人命的。”
程野出言提醒一番,若是这老者依旧如此,这病也就没有瞧下去的必要了。
老者还是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半天,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抬眼时瞧见程野坐在那里,不再言语,竟闭着眼睛休息起来,这才有些急了,慌忙道:“程医师,程公子,是老头子糊涂了,小老儿是怕,怕……”
“唉!”老者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大骨枯稿,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那些医师说是……说是尸疰之症,早些安排后事,没得救了。”
说着话,老者一下凄然起来,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老态的眼神中也泛起泪花,他别过头去,轻轻地蹭了蹭,或许是觉得有些失态,歉意的轻咳了一下。
程野看着老者,不由得摇摇头,难怪老人家不愿意吐露实情,尸疰之症在这个时代确实忌讳莫深,即便是医师,也会躲得远远地,患者若是出现在大街上,也会被人嫌弃,想来那些之前请来的医师在得知这种病后,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不愿上门,老者没有办法,才出来寻医的。
尸疰其实就是后世所说的肺结核,这是一种慢性传染病,毫不夸张的说,在此后近千年的时间内,这种病都是不治之症,一旦感染,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只有等死的份儿,再加上其具有传染性,才有了死后复传之旁人,乃至灭门的恐怖说法。
当然,对于现代医学来说,肺结核已经不算什么大病,治疗起来只是流程长一些,道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程野没见过患者,尚不能断言就是肺结核。
老者见程野不说话了,以为是像其他医师一样,得知是尸疰之症,不愿出诊,于是又有些急了,“程医师,都说你心善,医术高明,麻烦你施以援手,救救我家公子吧,小老儿给你磕头了。”
说着老者往旁边挪了挪,俯首跪拜起来,程野哪能让一个长辈如此,急忙上前,将老者扶起来,他倒不是不愿去,救死扶伤对于一个医师来说是天职,不过如今的程野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医师,在这乱世之中求生存,很多事不是凭一腔热血就成的,私心一些来说,至少要等工业园稳定下来,他才能放心去其他郡县出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