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微微冷笑,眼里目光复杂:“依我看,现在长安就没几个比你苏大为消息更灵通的。”
“岳丈这边来,这边请,我刚弄了点上好的茶,还有一套不错的合香,正好请岳丈品鉴。”
苏大为把李淳风拉到一边。
院中桃树下,早已摆好了桌椅。
是上次李贤送的那套。
李淳风看了一眼桃树,眉头一皱,旋又散开。
“我说看看聂苏,你不让,却又让老道陪你喝茶,安得什么心?”
“自然是好心,诚心。”
苏大为伸手示意,待李淳风坐下,才亲手烹茶燃香。
“听说最近颇不太平。”
“你要说朝廷的事……”
“您老可就不困了?”
“放屁!”
李淳风差点把桌子掀了:“老道我已经致仕了,如今朝中的事,别问我,我聋了。”
“我看您这身子骨,说是今晚打老虎我都信,咱俩谁跟谁啊,这事不问你,我还能跑去问郡公么?”
“呸,你丫说漏嘴了!就是懒得跑去昆明池,才扯上老道吧?告诉你,老道不吃你这套!”
“来来,泰山请喝茶!”
“喝你……咦,这茶不错啊。”
“确实不错,还有这香。”
“嘶~是上上品!这东西不多见了啊,你从哪弄来的?”
“岳丈咱们继续聊刚才的事……”
最近的朝局颇不太平。
具体来说,李治终于出手了。
宫禁之乱后,时隔近两个月,圣人终于降旨。
无数人因此人头落地。
无数世家高门家道中落。
几家欢喜几家愁。
明面上,削的是宫禁之乱那些失职或牵连者。
但明眼人都知道,圣人的剑,指的还是反对迁都那些人。
迁都才是矛盾的中心。
其余的,都是枝蔓。
以李治之隐忍,哪怕是意图行刺他,他都没急着发作。
忍了这么久,如今收网,那自然是要将明里暗里的敌人一网打尽。
苏大为听说,关陇高门中,数家受到牵连。
其中尤以王氏最重。
包括之前蜀中剑阁都督王西岳,也被圣人明旨调往别处。
平调。
对王西岳这些年的功绩来说,平调便是贬。
若无奇迹发生,王西岳余生将没没无闻,消亡在不知名的角落。
政争从来都是冰冷而残酷的。
苏大为拉上李淳风,想问的就是此事。
“与王家有关?”
“有关。”
“所以……王方翼……但他不是和王家比较疏远?”
“打断骨头连着筋吧,一笔写不出两个王。”
“王西岳远在蜀中,怎么也会牵连上?”
“别说远在蜀中,就算在西域,同为王家人,既然主家犯了事,圣人难道还留着这些旁枝不成?”
苏大为默默点头,替李淳风倒上茶。
“圣人是不是决定要迁都了?”
李淳风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抬眼看向苏大为:“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眼睛二字,他微微加重语气。
李淳风虽已致仕,但朝中有许多事,仍然绕不过他。
比方说星象,比如说气运。
他仍是大唐朝廷当之无愧第一人。
“这个并不难猜。”
苏大为叹道:“关中疲弊,历年来大兴土木,水土流失,这几年天灾不断,早已养不活那么多百姓。”
“还幸亏你献上治疫之法,还有那个……堆肥法,圣人可是十分欢喜。”
“方法虽好,但也需要时间才能看出成效,圣人和武后大概早就决定要迁去洛阳了,前些年曾数次东巡洛阳。
迁过去,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不用再顾忌粮食困窘,可以养活更多人,方便南方粮草从洛水转运,降低消耗。”
这些,只是经济帐。
最重要的是政治帐。
迁都去洛阳,长安这边的关陇世家根基将大为削弱。
而寒门,还有山东士人将迎来新机会。
王朝气运更迭,具体来说,是内部食利层的消长。
关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