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打的一手好算盘!哼!我们自食其力地过日子,不会交任何税,这是我的规矩。要银子没有,要是你们惊扰了我的家人,准会挨一顿好打。”
那二人猛然吃了一惊。倒也不是就此怕了,而是没料到这个单门独户的外乡人竟敢耍横顶撞!以往,外乡人可都是软柿子,好捏好揉好挤油水的。矮胖男子轻浮油滑的脸上立时迷漫起凶怒,指着林天鸿喝道:“年轻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乖乖交税便罢,如若不然,本保长的武丁可不是吃素的。”
那高瘦男子立时接话:“不交税就先打了,再上报官府拿你入牢问罪,还要没收你的房子和船。”
林天鸿喝道:“我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打架更不怕。你们尽管去上报官府,我倒要看看官府拿什么罪名治罪于我。”
那二人一怔,相视对望一眼,显然是心虚了。矮胖男子却恼火地喊道:“反了,反了!我看你是有眼无珠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你等着。”他招呼那高瘦男子:“走回去叫人来,掀了他的狗窝。”
在那二人气急败坏地准备回去搬兵的时候,沈如月走出来说道:“二位长官切莫动怒,我们交了税金便是。”
那二人听到事情有转机,便回过身来,看到说话的女人是个将要生产的孕妇,便说道:“我告诉你添丁进口也要交税,这才是人丁税。”
沈如月陪笑点头,说道:“好说,好说!我们小老百姓没见过世面,也不懂贵地的规矩,您二位不要怪罪。只是我们一时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再宽限几日如何?要不你们先把那船开走,换碗酒吃,过些时日我们手头宽余了再一并交齐。”
沈如月温和的语气使矮胖男子又找回了保长的威严,他又变作不可一世的傲慢神色。鄙夷地说道:“你们那破船值几钱银子,我们要它何用?你这小娘子长得倒恬静,说话也温和,这样吧,再免你们一两银子,交个整数二十两算了。这只是房税、船税、暂居税,那人丁税等小娘子生产了再说,若是生双产对可是要交双份的。”
“岂有此理?”林天鸿提起拳头,喝道:“银子没有,拳头倒有一双,再罗嗦我可要开打了。”
矮胖男子后退一步,气焰依然嚣张,吼道:“吆嗨!还横?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窝?”
沈如月见林天鸿虎目一瞪,立时就要动手了,忙拦住他,摇头说道:“别这样。”她凄然一笑,从耳朵上摘下了一颗耳珠,说道:“长官不要生气,民妇这颗珠子或许还能值几两银子,二位先拿着,权当发个善心,照顾一下我们外乡人。”
林天鸿说道:“这怎么能行?这耳珠是你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了,不能给他们。”
沈如月推开林天鸿的手,把珠子递了过去。
矮胖男子接过来掂了一掂,用两个指尖捏住对着朝日看了又看,脸上现出了得意的笑容。
林天鸿喝道:“看什么看?这颗珠子值三十两也不止。”
矮胖男子占了大便宜,却故作吃了亏的样子,叹气说道:“看在小娘子还算知礼的份上,这珠子就将就顶消了税金了吧!”一摆手,二人扬长而去。
林天鸿扶着妻子进了房,不忿地说道:“这人真是可恶,假借官府的名头乱设明目搜刮民财,那颗珠子不该给他们,直接打跑了便是。”
沈如月说道:“这种人哪儿都有,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视而不见,我们哪能管得了这许多?咱们又不在这儿常住,犯不着跟这种恶霸无赖置气,一颗珠子能息事宁人也好。”她的语气平静寡淡,神色间有种看破世道淡漠与安然。
林天鸿怔了片刻,心中不禁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怆然慨叹。
沈如月看着林天鸿摆上饭食,忽然叹气说道:“我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地把孩儿生下来。”说完,她又叹气一声,神色变得忧悒。
林天鸿点头说道:“你说得对,眼下的确当以孩儿为要,以你的身体为要。打他们一顿不算什么,若是他们招来狐狗爪牙,吵吵嚷嚷惊扰了你,可就得不偿失了,我刚才倒是虑事不周莽撞了。”
沈如月见丈夫自责,倒有些不忍了,说道:“这怪不得你,他们的确可恶,若搁以前我定也不会与他们善罢。此一时,彼一时,为了我和孩儿,倒是让你受了这窝囊气了。”
林天鸿忽然呵呵地笑了,说道:“不窝囊,不受气,我只要一想到咱们的孩儿,什么气都顺溜起来了。”他又嬉皮一笑,说道:“老天若多赐咱们几个宁馨儿,多大的窝囊气我都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