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被拽住后,忽而停滞不前。
棕色大马打着响鼻,在原地踏着步。
恍如混沌初开,周围的蜃气不断的变化着,却怎么也没能凝聚出一个确切的模样。
脏兮兮的乞丐攥着手中的流苏,与马车擦肩而过,停在少年的面前。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手里拎着缰绳的少年,口中不再重复念着那两句话,眼神却格外的空洞。
撇去他那一身脏污不去理会,还能从眉宇行间看见出他的容貌俊朗,虽然他现在看上去就跟个提线木偶似的,空有形而无神,看得人怪别扭的。
显然时瑄是认识他的。
虽然他在看到乞丐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间,脸色就黑的不像话。
“你跟上来做什么?”
他气势汹汹的问。
可那只能算得上是有形而无神的傀儡,又怎么能给他回答呢!
气极反笑,时瑄按着额角直冒的青筋,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眼前的东西彻底毁掉。
左右是无人会在乎他的死活。
那么毁的干干净净,恐怕才是更能称了那个人的心意。
于是他伸出了手。
少年人的手,还未曾经过时光的洗礼,白皙细腻的,不曾苍老,每一处都透露着青春的气息。
和车前站着的那个乞丐完全不同。
乞丐的手是脏兮兮的,指甲很长,黑漆漆的,像是从古墓里跑出来的千年尸王,身上每一处都是藏匿了千年的尸毒,尤其是指甲,都被毒气给染黑了。
时瑄突然打了个冷颤,他知道这个世界是极其不寻常的。
虚假的令人发笑。
最初的回环镇只有他一个人。
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从阁楼走出,从镇子的西北角走到镇门口,靠在门口的石柱上,痴痴地望着前方的三叉路口,等着有朝一日,会有一个身着竹青色长衫的青年踏着白马,自远方而来。
可惜时至今日,他都不曾等到那个人。
不知从何日而起,阁楼不远处的街道上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乞丐模样的男人。
起初他还能同男人说上两句话,后来那个男人就变得神志不清,只会来回说着那么两句话。
他不喜欢那些话,就再也没有找那人说过话。
而自那之后,他总是能在镇子外面遇见一些过路人。
那些人之中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他太孤单了。
所以那些人都留了下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回环镇也就真的成了回环镇。
如今他要离开了。
回环镇自然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这个如同乞丐一样的男人不和镇上的人一起消失,又为什么要跟上来。
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
他是怎么能跟上来的呢?
时瑄看着自己的手的那一瞬间,想了许多,想要杀了眼前人的想法却不曾打消。
男人安静的站在车前,如同一座雕像。
时瑄越发的看不惯这个一言不发的人了。
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果然还是杀掉比较好。
他连马车都没有下,只挥了下手中的鞭子,长鞭卷在了男人的脖颈之间,只要他再用些力,就能勒断那人的脖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鞭子缠上男人的脖子,他竟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蜃气四下聚合,很快就凝聚出了新的场景。
时瑄看向雾气中央再次被掩去的蜃龙,眼神突然恍惚了一下。
他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呢?
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应该从雾气中离开呢?
他回头看,后面已经没有路了。
而他只能向前走。
长鞭一甩,男人被他甩到了后面。
他要离开这里,去找被他弄丢的东西。
寻常的办法是无法离开的,或许他应该去到雾气最深的地方,杀了那条蜃龙。
说起来,他应该是很讨厌这种毫无美感的生物的。
除了能制造幻境以外,就只会哭唧唧的家伙,可比地上那个家伙更让人讨厌。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这次是不再拐弯,直直的朝着蜃气中走去。
蜃龙可不知道有人正想要弄死他。
他能看到镇上的每一个角落,除了时瑄出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