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出差才可以叫市府车队派车,副主任以下,当然也包括老好人之流的科室科长主任,出差只得坐公共汽车。
老好人在办公室里话很少,坐上公共汽车话就不停,把沿途经过的镇都述说了一遍,说概括,说经济发展,那时候,主要还是农村发展。有什么特色?近年来,有什么重大突破?张建中不想听也不行,只是默默地听也不行,偶尔还要很虚心地搭几句:怎么叫这个镇名呢?总有些来由吧?
这种特色是不是跟地理环境有关?
经济发展与当前的政策,与现任的镇委书记一定很有关系吧?
老好人更是眉飞色舞。
车上其他乘客也有喜欢听的,就说:“这位同志对红旗县了如手掌,一定是大干部。”
老好人说:“我对红旗县只是稍知一二,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遍老百姓。”
一开始,张建中是非常不想听他在身边,或者说,在耳边叨叨的,心里还想着昨晚的事,还想着阿花说的那个割包皮的故事,原来,阿花紧张的不是你,而是怕把自己搭进去,跟你做尽男女之事,不嫁给你不行。原来阿花一点不喜欢你,从头到尾都是你自作多情单相思。
渐渐地,他却把老好人的话听进去了,一个镇一个镇记在脑子里了。昨天,为了了解边陲镇,他倒腾了十几个小时,又是查找资料,又是一行行地阅读,对那个镇还只是一知半解。这路上,只是一会儿时间,就弄懂了沿途几个镇的基本情况。看来“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句话仍然有着强烈的生命力。
这也是张建中以后不耻下问的开始。
这有什么不好呢?
自己可能要花许多时间才能弄懂的事情,人家三几句话就说清楚了,这其中,还有人家几十年的经验积累。
公共汽车经过边陲镇府的时候,老好人指点给张建中看,说:“那就是镇府了,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全车的人都能听见,就有人说:“你一定是县里的大官,一定是微服下基层,体恤民情。”
老好人似乎很愿意听到这个结论,连连说:“应该的,应该的!”
又谦虚,又让人琢磨不透,便更让人觉得他是大官了。
公共汽车从镇政府一掠而过。
那时候,搭乘公共汽车不是想停就停的,非要到站才能停才能下车。
下了车,老好人与张建中便往回走。
刚才那一掠而过,张建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会儿想起来,那个镇政府就像以前那个张建中第一次考公务员去的那个镇,只有几幢两三层小矮楼。
老好人说:“不知镇府门前为什么围了那么多群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了?”
张建中也看到了,却没老好人想得那么多,毕竟,他是新人。
近前才发现,镇府的铁栅栏门是关着的,那些围在门前的群众非常激动,不停地摇晃铁门,甚至有人企图翻越进镇府,铁门内却站着一排穿制服的警察,再后面,还有几个像是当领导的,指指点点指挥警察别让那些人爬进来。
“开门,开门。”门外的群众气愤地叫。
门里的人当什么也没听见,只是有人往铁门上爬,警察才跨前一步,手里的警棍一挥,虽然没打中人,倒把往上爬的人吓回去了。
身后那几个领导似的人商量了一下,就有一个人拿着手提喇叭对门外的群众大声说:“回去,你们都回去!有事回去再解决!”
“村干部呢?你们的村干部呢?”拿着喇叭的人在人群里看到村长了,指着村长说,“你马上叫村民们回去,不要在这聚众闹事。你们再这么干,警察完全可以以‘冲击镇府’把你们一个个抓起来。”
村长不仅不听,还站在群众一边,大声说:“你们放我们进去说话。我们都到门口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你们心里没鬼,为什么怕我们闹事!”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是谁的干部?你帮谁说话?你信不信我撤了你?我不但撤了你,我还要警察扣留你,判你的刑!”
这话激怒了群众。
“只要你敢动村长一根毫毛,我们一把火把镇府烧了!”
“只要你敢欺负我们村任何一个人,我们会以牙还牙!”
铁门被摇得“咣咣”响。
“叫书记出来!”
“叫他出来向我们说清楚!”
拿手提喇叭的人说:“书记很忙,书记去县里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