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里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谁?”
“法国兵。”德内尔眯起眼睛,打量着声音的来源——一个捧着蜡烛,年纪约在五十岁左右的妇女。
这位妇女正用机警的眼神审视着访客,当蜡烛照亮的德内尔的卡其色军服时,她转而高兴地将德内尔迎进了房间:“您是和莫奈上尉一块,跟咱们盟友打回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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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德内尔借着幽暗的烛光打量起指挥所的陈设,他感觉这似乎曾是一个小饭馆。
“我以前是这个饭店的老板娘,40年当兵的老头子没了下落,半年前儿子也让天杀的德国佬抓去做苦力,这馆子就彻底开不成了。”
“你知道你儿子在哪吗?”德内尔关切道。
“嗐,我也不是没跑到省里去问,他们那些当官的都不知道,我一个文盲老太太上哪打听去。”大娘叹了口气,“圣母玛利亚保佑他们都能回来吧——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呢,不过我有干粮。”
“收起你的饲料吧。”大娘刻薄地回答,“回到法国,就该吃咱们法国菜!其他人都这么吃!”
德内尔正要客气两句,却被大娘一句话堵住了嘴:“你要是不愿意吃我做的,就滚去别的地方过夜!”
“好吧。”德内尔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着接受了老太太的好意。
他让卫兵在大堂里找了个地方放下背包休息,自己则在远处零星交火声的伴奏中四下打量这座小店,圣母像、波尔多酒的空瓶子、绍沙自行车厂的打气筒、兰斯大教堂的画片……
在这一刻,德内尔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回到了亲爱的祖国。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都能感受到法兰西的芬芳。
“将军?!”
德内尔回过神,发现一身汗味的莫奈上尉和其他几名战士已经回到了“指挥部”:“忙到这么晚?有什么任务吗?”
“我们收到了加紧运输的命令。”莫奈赶忙回答,“根据天气预报,未来两天将会有风暴过境,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赶紧进来休息吧。”德内尔立刻让战士们进屋坐下,“其他人呢?你怎么安排的?”
“其他人都是本地人,我让他们拿上食物各回各家了。这几位则是外地的抵抗战士,基本都是我任命的准尉和准军士,这两天他们帮了我大忙。”
“很好,干得不错。”德内尔称赞了莫奈一番,随后十分热情地认识了一下这些新兵骨干,了解了他们生活上是否有困难,在军中条件如何等等。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提到了洗澡,说起这个,莫奈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他豁然起身,从房间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套军服:“将军,您的法国军装到了!”
这对德内尔来说倒是意外之喜,当他在前线指挥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穿得标新立异,但如今他要在当地建立法国政权,他这个临时的官员衣着如何便和政府威望大有干系了。
“您先去洗个澡,然后换上咱们法国的军装吧!”莫奈立刻提议,“您别担心我们怎么样,我们昨天可都洗过了。”
德内尔从善如流,当即便起身前往浴室。现在前线燃料吃紧,热水自然不可能充足,所谓洗澡,也就是用毛巾蘸着温水擦擦身体,这温水还是蹭了厨房的炉子搞出来的。
戎马半生的德内尔不可能嫌弃条件简陋,他将脱下的英国军装放到了一个椅子上,草草清洁了一番,再换上还有一股肥皂水味的法国军服,然后拿起军帽。
手指碰到平顶帽的那一刻,德内尔笑了,他摸到了帽体上的刺绣,而不是孤零零的星星——卡登花园给他寄来的甚至是礼帽。
他戴正帽子,回到了大堂,正赶上店主大娘招呼几个小伙子帮他传菜。那位大娘一回头,便看到了德内尔军帽上的橡叶刺绣在烛光照耀下闪着金光。
“我的老天!”大娘惊呼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大兵!”
店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的那套英国军装哪去了?”德内尔询问莫奈道,“刚刚我就放在椅子上,眨眼就不见了。”
“我们的小云雀拿去帮您泡上了,将军。”莫奈冲着德内尔身后扬了扬眉毛,后者回头望去,正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藏在墙角,只伸出半个身子,羞涩地笑了笑。
德内尔立刻邀请小姑娘和战士们一起用餐,那个腼腆的小姑娘走到烛光里,冲着德内尔莞尔一笑,让后者立刻怔住:这个笑容多么像他的一位老战友!
德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