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咖啡树会开花,那花是微苦的味道,不是咖啡豆那种醇苦,是植物的苦味。
再远一点的地方是当地人加工咖啡果的工厂,夜幕降临后,象群巨大的黑影在缓缓移动,它们会在树干上蹭一蹭然后离开。
住的房间比较
简陋,但是很干净。第一个晚上许南珩睡得很沉,他梦里都是土著人拍着鼓面唱歌跳舞,醒来后听见不绝于耳的鸟叫。那简直都不像是鸟在天上叫,像在他床边叫,比iphone那个直击灵魂的闹铃声更锐利。
许南珩醒来后坐在床上,闭上眼甩了甩脑袋,然后看向方识攸:“这些鸟……也太吵了吧。”
方识攸戴上了口罩,说:“生态好的地方就这样。”
“西藏也没像这样呀。”
“西藏海拔高,鸟不往那儿飞,能飞到那种海拔的叫鹰,宝贝儿。”
许南珩觉得有道理,然后掀被子起床了。
清晨吃完早餐后,跟着越野车去到第一个小村落。许南珩发现这里的越野车大部分都改装过,加高了底盘用来通过更颠簸的道路,加固了车架,大约是为了抵御大型食肉动物的袭击。
这次开车的是当地医院的医生,车开出一个小时后,医生忽然兴奋地用英文说:“看那边!是乞力马扎罗!”
许南珩看出车窗外,一小时前被云层遮蔽的非洲最高的雪山露出它的样貌。
“和西藏一样。”许南珩喃喃道。
“嗯?”旁边方识攸不解,“和西藏一样?”
许南珩点头:“贡嘎和南迦巴瓦也是这样,多数时间里被云层挡着。”
方识攸明白了:“因为山太高了。”
“因为山太高了。”许南珩重复道,“所以云会撞向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得很远,方识攸递给他口罩和面巾。再向前开是堪比沙尘暴的飞扬尘土,这里风很大,会卷起地上的沙土。
风自东北方向而来,刮过广袤草原,那草原上孤零零的一两棵树。恩贡山在他们侧后方,许南珩拍了几l张照片,有母狮躺在草原休息,偶尔有长颈鹿从车队之中穿行而过,许南珩拍下来其中一只露出灰紫色的舌头。
和在西藏义诊的时候一样,医院车队抵达之后支起棚子,大棚子上一个红十字的标识。当地人排着队,长桌后边的白大褂们让他们无比安心。
许南珩在这附近溜达。非洲的植被很硬,他穿一双短靴,裤脚收在里面,修长漂亮的双腿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这些草跟树枝似的扎人。
狰狞贫瘠的大地踩上去硬邦邦的,但来的路上又有泥坑,有车陷在里面。许南珩站在草原的风里,斑马慢悠悠地在他前方二十米走过,更远的地方有鬣狗闪着凶狠的目光。
风吹着他的衬衫。二十五岁的时候站在西藏的草场看那些藏野驴和牦牛,他觉得这天大地大,这世界森罗万象,他还想去更多、更远的地方。
今年三十二岁,他站在非洲草原看向乞力马扎罗的方向,他看了一会儿后,收回视线转过身。看向出诊的棚子,里面方识攸坐在长桌后面凝眸蹙眉看着土著民拿过来的报告单。
从前渴望更多风景,但真的站到风景里,他又想看向另一个人。雪山永远都在那里,方识攸也是。他在这个瞬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方
识攸会永远在他身边。他也感觉(),方识攸会永远爱他。
这一个月过得很自在。方识攸在坦桑尼亚和肯尼亚接壤的村落里为疟疾患者注射疫苗、发放药物的时候(),许南珩在热气球里俯瞰着望不到边际的草原,角马们渡过马拉河,狮群扫着尾巴游荡着,山脉逶迤向看不见的远方。
热气球里有其他游客,这个时节来非洲旅游的中国人挺多的。当旁边游客扛起佳能eosc300时,许南珩泰然自若地掏出他哆啦a梦蓝的拍立得。
热气球项目其实是要报旅游团才能排上的,方识攸给他们向导多付了点钱,把许南珩塞了上去。在肯尼亚,没什么比俯瞰动物大迁徙更爽的事儿了。要是非得说一个,那可能就是当地人烤的肉了。
晚上回去医疗营地,篝火烤肉,啤酒果汁。
许南珩给他看几l张姑且没糊的拍立得,说:“你不知道,那个热气球里所有人都长枪短炮专业镜头,我‘咻’掏出了它,这个拍立得,其他人应该挺无语的。”
方识攸笑起来:“你倒是拿手机拍拍呢?”
“也拍了。”许南珩说,“可惜了你没跟我一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