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见到乐正锦虞时,折磨了他多日的心魔,在她眼中却不值一提。她并没有将那夜放在心上,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更是让他一度觉得,那夜只不过是他一人的臆想,究竟有没有真实发生过还待深查。
他站在她面前良久,最后干涩地开口问她想要什么,他…可以帮她达成,在所有能力范围之内的要求,他都可以满足她。
或许,潜意识里他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在他自己看来的罪不可赦。
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似魔怔附体般,他竟期盼她开口要他负责,他便可以…
他为自己那荒谬的想法感到心惊。
祈凌山的云雾与那人的心思一样,重重叠叠,抬头却又能瞧得清清楚楚。
蛐蛐等夏虫在四下里鸣叫,天上的星星间或眨一眨眼睛,不远处桃林的树影斑斑驳驳,显得异常神秘,置身在那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山顶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人从不在自己面前掩藏对那个小女孩的挂念,对他道:“阿初,她总是像只猫儿一样,窝躲在我的身后,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知道她是想看我腿不能行是如何能生活的。”
“阿初,她真是个小笨蛋。就算是一个残废皇子,有那么多宫人在,怎么会不能将人伺候好?”
有时候他还会一脸怀念道:“阿初,她的身体很软,就像脚踩着白日的云朵一样,软绵绵的。又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没有重量。还很暖和,就像小火炉一样。我的手这么凉,总怕会冻坏她。”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他终是没能忍住好奇,问道:“那么,她长得什么样子呢?”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会教他这般痴迷,这般地念念不舍。
那人唇角扬起,眼中绽放着即便是黑夜也阻挡不了的光彩,“她啊——脸瘦瘦尖尖的,鼻子、嘴巴都小小的,眼睛却很大,就像琉璃一样炫亮,望着你的时候好像在说话,却又总会装作一副羞涩安静的样子。阿初,我想,她长大后应该会比祈凌山的风景还美。”
末了,那人又补充道:“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他听了竟有些嫉妒,提醒道:“可她现在是你的皇妹啊!”倾国倾城之姿,该是有多美啊…
风太大,他听见他虚弱地咳了咳,却依旧骄傲道:“那又何妨?待我们一统九州后,我定要以江山为聘,娶她做唯一的皇后。”
他的声音异常坚定,叫他的嫉妒再也不能发作。
心头的不自在偃旗息鼓后,他却又听见他喃声道:“可她以为在雪山上救了她是别人。”
十四岁的少年,再背负着怎样的使命,也还只是个孩子,忧心与惆怅悉数都袒露在他这个同样是孩子的面前。
一颗心在他面前彻彻底底地剥开,甚至在每次去寒潭驱毒之前,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将她郑重地托付于他,“阿初,如果我不能出来,你就去北宜国帮我照顾她好不好?”他对那个叫薛如是的人不放心,一定要自己最亲近的人才行。
哪怕已经被选择为南昭的下一任国师,百里氏最后一条嫡系血脉的请求,叫他如何能推辞?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允诺中带了自己也未曾看清的期待。
日日听一个人描述着另一个未曾谋面过的人,总会生出憧憬之心。
可随着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他没有机会去北宜国,日复一日的练武与五行布阵的修习,他没有机会去见她…
他拼尽全力与体内的寒毒抗争,就是为了能活着回去守着她。
可如今,他竟在那人之前,与她——
内疚、羞愧、自责…抢了别人东西的那个,总会心虚不安。
他迫切地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却被她嗤之以鼻。
她张口与他要了“黄粱一梦”与“黄泉”,他没有迟疑便给了。她想要多少,她都会给。
她的意图他懂,明知不该,他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身份。
百花祭本不是最佳的动手时机,他们还有许多事没有准备好,可那人在得知她会以身犯险之后,还是提前动手了。
幸好,慕容烨天与南宫邪的江山之赌终是画上了结局,那人现在如愿以偿地将她带回了自己身边,他却更添怅惘。
只是短暂的一夜,却叫他念念不忘。
“呐,师父,这火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