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蓉心里一紧,垂在体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握紧,十指煞白,指甲深掐进肉里。
淡淡药香,擦肩而过。
她的眼追随着他的身影,却瞧见他的手竟是握着她的,紧紧包裹起来的那种握法。
紧握的手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冯清蓉眼睛一涩,不敢再看,只仰面朝天,任雨水落在她的脸上,混杂了她的泪水,一行行落下来。
隔着窗纱,慕容子风默默地看着雨中浅绿色的孱弱身影。雨点成串,白线一般从瓦檐垂下,青石板地上的白色水花连绵不绝。她仰面站着,他看不见她的面容,可是他能看到一行行的雨水自她脖颈处滑下来。
蓉儿,纵使仰着头,我还是能看见你的泪。
那年,她十二,已是个很能隐忍的小女孩。他寻了新的毒让她试,没想到用后的反应非 常(炫…书…网)厉害,即便立时服了解药,她的手腕已肿胀得如碗口大。他劝她“蓉儿,痛得厉害,你就哭出来吧。”她仰起头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是笑着,“先生,我仰着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
他的手紧攥着窗棂,眼底怒意渐起,已站了半个时辰了,她还要在雨里待多久?她知不知道,淋了雨,那病又要重了。
咬牙看着依旧仰面朝天的冯清蓉,只恨不得立刻将她拖回屋子,紧紧搂在怀里,让她再也不敢有下一回。
“风哥哥,祖母问你今天是不是歇在这里?”秦香茗扯扯他的衣袖,甜甜地笑:“既然来了,干脆多待几天,陪陪祖母可好?”
慧觉大师是平南王慕容漠的母亲,因慕容渊的生母很早就过世了,她便将慕容渊留在身边抚养,视同己出。所以慕容渊与慕容漠的感情极好,也是因此,慕容潜才将二人一个困在漠北,另一个却遣往滇南。
慕容子风与秦香茗同在漠北长大,自幼便相熟。秦香茗及笄后,神勇将军不愿女儿留在黄沙肆虐的边城耽误了姻缘,便让她回京。故此,才有太后生辰,慕容潜欲将秦香茗指给慕容子风一事。
“是啊,难得小王爷回京,就多住几天吧。”素心也期盼地看着他。
慕容漠去了滇南,一走就是十六年,一次都没有回京过。慕容渊镇守边城,也极少能来看她,只有慕容子风偶尔来一趟,带点他们两人的消息,才能稍稍慰籍慧觉大师的思念之心。
慕容子风只得含笑应了:“那就叨扰祖母了。”
慧觉大师仍虔诚地敲着木鱼默默颂经,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一卷读完,方叹道:“这雨竟是越来越大了。”
慕容子风急忙回头看向窗外,雨中那个绿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才松了口气,听到“笃笃”有人敲门。
一个小沙弥探身进来:“素心姑娘,劳烦你替冯姑娘换下衣服,方才她晕倒在雨里,衣衫全湿了。”
慕容子风心里着急,迈步欲去,又生生止住了,只看着素心冒雨跑进冯清蓉的房里。
好一阵子,素心才匆匆回来。
“姑姑,那位姑娘怎样了?”秦香茗迎上去递过丝帕,关切地问。
“方丈说她体质原本就弱,方才淋了雨,怕是染了风寒。才让小沙弥煎药去了。”素心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又转头看向慧觉大师:“娘娘,夜里恐怕奴婢还要过去看看。”
慧觉大师道:“你去吧。这里有风儿跟茗儿陪着。”
素心点点头看向慕容子风,他已然又转了身,怔怔地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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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情为何物 。。。
第二日的下午,冯清蓉才自昏睡中清醒过来。
“刚熬好的药,还热着,喝了吧。”一双白皙却已不年轻的手将药碗递过来。
接过碗,只一闻,就知道这汤药出自谁的手。因怕她苦,他煎的药里总会多放些甘草。
他只知药苦,却不知她的心比汤药更苦上百倍。既然昨日能对她视而不见,何苦又来送药?冯清蓉将碗一侧,浓黑的药汁尽数倒进床边的一盆绿箩里。
素心冷冷地看着她倒完了药,道:“冯姑娘,我虽是个下人,可论年纪,若是我嫁了人,孩子恐怕比你都大了。盯着火熬了一夜的药,姑娘不喝倒了也罢,可别当着我的面倒,好歹等我出了这个门口。”
冯清蓉一听,知道汤药是素心费心熬的,有些惭愧,正要开口,只听素心又道:“姑娘既已没事了,我还得去伺候娘娘,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姑娘自个保重吧。”随即收拾了东西,拔腿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