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蓉自小由娘跟舅舅宠着,到了冯府又有丫头们伺候,何曾受过这种冷遇,又加上昨日遭受的刺激,满腹得委屈,只是说不出口。
挣扎着坐起来,看到桌旁的稀粥,突然觉得有些肚饿,伸手去够,却够不着。勉强下了地,只觉得头晕脑涨,眼前金星乱闪,就要倒下去一般。她连忙用手撑住桌沿,定了定神,才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粥是早晨送过来的,搁到现在,早已冷了。她是不用冷食的,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将粥小口小口含在嘴里,等温了才咽下去。用了小半碗粥,觉得浑身有了些力气,侧目看到地上木盆里放着昨日换下的湿衣未洗,而身上的衣服因彻夜高烧,被汗洇了,隐约发出一股臭气。
这些活都要等着她来做,再也没有人来帮她。
不由得感到一丝凄苦,方低头,又看到前日临的帖子,满篇尽是“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顿觉心内绞痛,一股腥甜窜上喉头,她死死咬住牙关,却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来,染红了满桌的白纸黑墨。
习医之人,自然知道吐血意味着什么。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鲜红,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扯了身边的丝帕擦了擦嘴,想找些水来喝,却发现杯子是空的。
现在终于是没人管她了,再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她万念俱灰,挣扎着想回床上,可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又一次晕了过去。
蓉儿——蓉儿——
是谁在唤她,如此温柔?是谁的怀抱,如此温暖?是他吗,是先生来了?
她细细梦呓,先生——,先生——别丢下我。
一双大手紧紧的拥住她,蓉儿,我不会丢下你,再不会。
不,这不是先生的声音,这不是先生的味道。
她伸手想推开他,可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接着,淡淡药香扑鼻而来,她心里一喜,是先生,真的是先生。
蓉儿,乖,把药喝了。
药碗就在唇边,她下意识地张嘴,是甜的,是不是放了很多甘草。她忍不住笑,可笑容看在他眼里,只是唇角牵扯了一下。
喝过药的冯清蓉又沉沉睡去。楚天阔替她盖好被子,方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襟被她攥在手里——先生,别丢下我!
“蓉儿,你放心,我不走。”他复坐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沉睡中的她因着发热,脸颊泛着潮红,而双唇却是苍白得毫无血色。
此时的她是安静的,除了偶尔会低低唤“先生”。
先生是谁?教她习字的那人?他转头看向桌上的字,虽是让泪水与鲜血弄得一塌糊涂,可还是依稀能够看出,那字写得很好,颇有王羲之的风范。
那先生对她如此重要?!
楚天阔微微有些醋意,自嘲地笑了笑。回头再看向冯清蓉,见她的手已然松开,衣襟垂落下来,熨贴在他腿上。
起身走出屋子,恰看到一对壁人迎面走来。
“小王爷。”
“楚公子。”
淡淡打了招呼,楚天阔正要离开,又听慕容子风问道:“冯姑娘染了风寒,可好了些?”
楚天阔略一沉吟,道:“还是热着,现在倒睡下了。我尚有事,若小王爷方便,请代为照顾她一下,我即刻便回。”
“也好,反正我与茗儿也是闲着。”慕容子风淡然应着,隐约对楚天阔的话有些不满,听那语气,倒好像冯清蓉是他的什么人一般。
“那就多谢了。”楚天阔一拱手,匆匆走开。
“楚太尉家的公子长得真是一表人才,看样子,他很在乎冯姑娘。”秦香茗看着楚天阔的背影,笑道。
慕容子风的脸色忽然转阴,大踏步地进了冯清蓉的房间。
房里仍是乱的,并没人来收拾。地上一盆脏衣服,桌上半碗冷粥,散乱的宣纸上有墨渍,有血迹。
轻展了宣纸,满篇尽是那一句,那句含着他名字的话。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读,每个字都是蓉儿的相思,蓉儿的期盼,蓉儿的希望。他知道,她在想他,她在找他,她在等着及笄那日,他去求亲。
可是,现在他不能了,他不能娶她!因为他姓慕容,因为皇上不许他娶,所以他们终是无缘。
慕容子风心里深深刺痛,薄薄的宣纸握在手里如千斤重,竟是微微打着颤,他稍用力,手背暴出条条青筋,将宣纸硬生生地攥成了一团。
“这冯姑娘人长得娇弱,倒写得一手好字,刚劲有力。”秦香茗凑过来,拿起另外一张纸,纸上仍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