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这一句句的引导却又是为何?
承天努力寻回思绪,才想起清平一直所说的——他要繁弱。
果真,她方才想到此处,清平就开了口:“繁弱,方才你说的话可当真?”
繁弱听得长生帝君的事早已万念俱灰,听清平这一问才抬了眼去看他,一字一句道:“只要能救陛下,繁弱愿化身为弓,永世跟随帝妃,再无异心——”
清平接口道:“若是让你化身为弓,永世跟随我呢?”
繁弱只茫然看着他,不解凤族七皇子为何能说出此话。
殿内灯影恍惚着,照的人心慌慌。
清平沉吟了片刻,方才漾出一抹笑意,道:“我是凤族的七皇子不假,而我也是混沌魔界的尊主,清平。”
那个世人口中惧怕的魔头,如今宛如空谷幽兰,坐在重伤的龙帝身侧,娓娓道出身份。承天自是不会惊奇,迦南司也不过面色微变,却终是消散在了然的笑容中。
唯有繁弱极为震惊看着清平,脸色由白转青,又渐渐地回复了苍白……片刻后,她才转目去看承天,似是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礼毕起身,那一双剔透的眸子早没了生意,只轻声道:“繁弱自会遵守诺言,只求魔尊应下一件事便可。”
清平浅笑拂面,道:“若我不应呢?”
繁弱摇头苦笑,道:“此事极为简单,繁弱此时不是要求,只是……请求。”
清平血眸幽深,盯着她半晌,才道:“你说吧。”
“我只想在场的人不要说出今日之事,”繁弱看了承天和迦南司一眼,轻声道,“只说繁弱是鬼迷了心窍,薄情寡义之徒,在大婚前见了魔尊清平,一心相许,永坠魔道。”
清平摇头笑道:“何必如此,你为他舍命,却仍要留下莫须有的恨意吗?”
“我不要他知道我为他死,我宁可他嫉恨我,”繁弱,道,“若为他而死,他此生也不会忘记我。倘若是嫉恨,终会淡去,数十万年后也不过道一句年少轻狂罢了,好过一生的记挂。毕竟——”她垂头落泪,“陛下还有帝后和后妃,还有……尚未降生的孩子。”
沉默,无尽的沉默。
由于宫门紧闭,外面的人并不知晓此时的劫难,也许过了今夜,他们的龙帝依旧是那个英明的龙帝,而那个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繁弱侧妃却成了一个东海诅咒的名字,永世被拘禁于弓中,坠身魔界。
本是九天上的神器,仅次于东皇钟的上古十大神器。如今却要永坠魔界,为三界九洲所不齿。
承天看着她万念俱灰的神情,哪怕是晓得她曾威逼迦南司,也再生不起半分的仇视。她自与繁弱心神相通,只觉心头剧痛袭来,难以承受。
此时已无人去品评这其中的对错,途有唏嘘,空留了遗憾……
那床榻上的景然,气若游丝,徘徊生死,却也终是错过了这最后一面。
“好,”清平颔首,打破了沉默,“我答应你。”
繁弱点头,又看向承天和迦南司。承天自不能回话,迦南司却已了然,只平和地看着繁弱,道:“本王也答应你。”
“为了让你安心,我还可以告诉你,”清平暗哑着声色,道,“我此番来本是为了收你,却恰好碰上了长兄凤帝,也算是机缘巧合了。所以此番龙帝景然的这一劫,我会助他度过,你只管放心。”
繁弱笑的吃力,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便是一道华光落下,没了半分踪迹。
而魔尊清平的手中,却多了一把精巧的白弓。
清平打量手中这弓片刻,才轻声一笑,对承天说:“承天,你这弓倒是精雕细琢的,真没想到也曾助女娲补天,与这龙帝相斗整日——”
承天自是神伤着,懒得理会他的调笑。
迦南司倒是轻咳了一声,淡而又淡,道:“魔尊若是嫌弃,倒不如将此弓归还与我妃,也好免去日后抢夺之苦。”
清平血眸微弯,道:“迦南王,虽说当年承天与长生于拜堂前散了,如今又有了你的骨肉,终没有行过夫妻之礼,怎就成了你家王妃了?”
“怎么?”迦南司闲闲地看着他,道,“魔尊可有何异议?”
清平随手在身侧扯开一道混沌虚空,将弓扔了进去,起身道:“不敢,只是承天如今这模样……你二人又如此比肩而立,携手相对,我瞧着是颇为别扭啊——”
承天被他这一说,记起自己与那清媚一般无二的脸,顿时眉心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