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无踪,心里没由来一急,翻身跃起。
他顾不上披衣服,两脚一蹬靴子,伸手掀了帘子便迈了出去。
谁知,江月盘腿正坐帐篷外间窗下,捏着犀角梳一点点拢着她长发。
窗帘被她整齐地卷了起来,晨光熹微,映江月脸上有一圈朦胧光亮。她背脊挺得笔直,墨似乌丝一半垂身后,一半她胸前。江月拢至发尾时,眉眼会跟着低下去,羽睫微垂,双眼像是两弯月牙。
祁璟舒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己没穿外衣,略有几分尴尬,立时要退到里间。
江月便是这个时候,察觉祁璟醒了。她放下梳子,回首一笑,“将军早安。”
江月先前听阿古说起自己“是将军人”,一整晚都惴惴不安,盼着祁璟不要回来才好。但她万没料到,祁璟根本没有碰她。不但如此,祁璟还把唯一榻让给她,自己则席地而卧,从头至尾,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同江月说。
这件意料之外事情,让江月一夜好眠,醒来之后,心里是放下了一块沉甸甸巨石,再面对祁璟,不由得泰然自若许多。
只不过,她泰然,反倒让祁璟有些无措。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早上男人,都是动物。
祁璟几乎是狼狈地躲回里间,鹿皮帘子被重重地甩身后,“啪”一声,连江月都被吓了一跳。“祁将军?”
“滚!”
饶是隔着一道帘子,江月都能听出祁璟隐而未发怒气。她一头雾水,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大将军。热脸贴了冷屁股,再豁达人也会不痛。
江月好心情渐渐消弭,一时再没了打理头发心情。
?
临到大军齐整,准备开拔,江月都没再朝祁璟露过一个笑容。她随便辫了两束麻花辫儿,轻轻垂肩侧,饶是她身上穿只是平凡士卒衣物,却因皮肤白皙,面容干净,显得清丽不俗。
阿古陪着她守帐篷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半晌,祁璟方骑马过来,伸手递给江月,“上来,我带你。”
这是祁璟犹豫许久才做下决定。
董氏如今身份特殊,再放她到营女支女之处是不能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女子,必定不会骑马。名义上,董氏还是他女人,恩公安排好她接下来去处之前,他不能再让这个冰清玉洁女孩儿受人觊觎。
因此,他只能抱董氏共乘一马。虽然……让下属看到,很是尴尬就对了。
江月心中烦绪未散,又忌惮祁璟,摇了摇头,不软不硬地道:“多谢将军好意,我想和阿古一起走。”
祁璟一愣,眼风不受克制地乜到阿古脸上。阿古也是颇为吃惊,但他却顾不得旁,忙是单膝跪地,先向祁璟请罪。
祁璟淡淡地哼了一声,手仍是等半空中。
江月却退开一步,示意自己坚持,她伸手拍阿古肩上,“阿古,去牵你马,咱们走。”
江月原没有顶风作案习惯,即使是顽皮那几年,杂技团里对师父、师母也都言听计从。只这个祁璟,目中无人就罢了,实脾气太劣。就算自己是个营女支女,也决计不会跟这样一个人身边。
然而,纵使江月胆大,阿古却丝毫不敢违拗祁璟,仍然恭敬地跪伏地。
祁璟这时方收回手,睥睨江月,“大军开拔,时辰决不会因你而误。你若是不要和我一起走,我就让阿古送你回到原来地方去。”
祁璟口中“原来地方”,指是营女支女所居之处。他原以为自己这一招激将法必然奏效,不料,江月脱口而问:“什么原来地方?”
祁璟蹙眉,只当她故意装傻,没有解释。
阿古从旁听到两人对话,知晓是因江月“失忆”而起,忙伸手拽了拽江月袖口,低声劝:“江月,你就跟着将军去吧。”
“江月”二字入耳,祁璟敏锐地察觉出,这是那妮子闺名。只是……自己才派阿古来照顾董氏不过几日,董氏竟连自己闺名都告诉他了?
祁璟眉峰不由皱得紧。
江月并非执拗之人,被阿古这样一劝,虽不愿低头,却也改口,提出了一个折衷法子,“将军,我可以自己骑马,不必谁来带我,你看这样可好?”
她仰着头望向祁璟,面容平静无澜,只是她天生一双略弯眼儿,就算没有表情,也好像带了三分笑意。祁璟下意识地错开目光,“不要多事。”
他这样说,俨然是因为不相信她。
然而,江月非但没有退却,反倒又重复一遍,“只要将军给我一匹马,我自能跟上大军,决不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