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靠江月身上阿古,则重摔地上。
江月是被祁璟拎起,他一把将她拉上自己马,不顾身后陆阅山等人“将军”“将军”呼喊,兀自策马疾驰,直直冲出了夏州城。
“祁璟!你要做什么!”江月气急败坏,忍不住直起身子,向后张望。
祁璟面色不善,像是忍怒已久,他紧紧地按住江月脑袋,不许她再回头,自己则一言不发,催马狂奔。
这是江月第一次见祁璟这么生气,她脸上泪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刀割般疼痛。可这样疼也比不过她心里对阿古内疚……是她害了他,两军对垒,这原本是与她毫无干系事情,她为什么要来插这一脚呢!
“到了。”祁璟突然勒马,马儿嘶鸣一声,迅速立住。“你要自己下去还是我抱?”
江月没等祁璟伸过手,已是轻松跃下。他二人现一片枯林之中,地上是枯枝野草,积雪堆得极厚。江月这样一跳,脚便霎时被雪没住了。冰冷从她脚心直直钻入,冻得她一个哆嗦。
祁璟已经转身离开,没有注意。而江月一向不会朝人抱怨,虽寒,却仍是跟了祁璟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视野忽然开阔。
“这片草原,不是萨奚人,是大魏。”祁璟双拳紧握,神色凝重,他甫一听到江月凑近脚步声响,便忍不住脱口而出,再无昔日镇定。
江月顺着祁璟目光远远望去,是一片极白雪原。
“我们现站地方叫做毓山,毓山绵延千里,只有此处一个关隘,称作毓关。三十年前,毓关之外才是我大魏和萨奚人边境,那道长城从太祖年间始修,中宗年间筑成……萨奚人长城之外安分了百年之久。这一片草原,都是我大魏土地,住是我大魏子民。
“三十年前,景宗昏庸无治,国运衰微,让萨奚人一举攻到毓关之下。毓关易守难攻,是一道天险,原本只要死守,萨奚人无可奈何。谁知景宗胆怯,竟然拱手将毓关内外十座城池拱手让给萨奚!
“我大魏百姓,男子沦为苦力,女子沦为娼妓,短短三十余年,却受萨奚人折辱!你固然怜惜阿古,难道就能不管那些人死活吗?”
祁璟神情激动,言辞铿锵有力,竟然说江月没有半分还嘴余地。
江月愣愣地望着远处无边无垠原野,心中酸涩之情,竟然渐渐淡了。
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这样辽阔视角,生平十九年,她生存空间不过是方寸之地排练场,日复一日地学着那些古老却辛苦表演动作,偶尔闲暇,翻看书籍也是不怎么鲜,不怎么有趣老书。
从来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起过一个民族兴衰荣辱,没有一个军人这样热血地与她讨论着人间大义。
江月突然明白,祁璟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他是瞒了自己,也用了手段骗了自己。他也有心虚,害怕自己质问和质疑,所以一开始,他并不准备让自己知道死人会是阿古。
可是他有他理由。
他用这世间大是大非,融化她心里那些小小善恶。
那样白茫茫雪地平和却有力地冲进江月眼里、心里,冲进她某一处不曾被人开辟过思维中,良久,她方将目光重地挪到了祁璟身上,“上一次巡城,有人偷袭,是不是因为我把路线告诉过阿古?”
祁璟这时才顾及到江月,脸色也又方才激昂变得有些惊怕……那个瘦小姑娘,饶是裹着大氅,仍不住发抖,眼泪流过地方又红又肿,原本细嫩肌肤竟是要被吹裂开一样。再低头……深雪没到了女孩儿小腿,难怪她会冷!
他真是糊涂!
她衣物本就单薄,他怎么可以带她来这样地方!
“跟我回去!”祁璟眉头紧皱,伸手便握住了江月。她冰冷手心贴着他,指尖因发冷而不住地颤抖。
祁璟真想一刀砍死自己!倘使她江月有个万一,他怎么向恩公交代!又怎么向自己……交代?
“将军,你告诉我,上次你受伤,究竟是不是因为我!”江月重被祁璟拥怀中,他让她把脸埋了自己怀里,不许她再抬起头。“将军你告诉我好不好!”
江月声音闷闷,像是自言自语,却又像是说给祁璟心听。
依旧一路疾驰,祁璟直返府衙。这一次,他连问也不问江月意思,打横将女人抱下马背,是用脚踢开了一道又一道门,“我去传军医来,你等着我。”
“将军!”饶是江月已经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却仍是攥住了祁璟袖口,不依不饶地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多嘴,才让阿古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