茛觿定定地,目光临摹着焱潲有些清瘦的脸庞,长叹一声,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恨我。”
“君茛觿,是不是一定要尝试一下被人玩弄的感觉你才会懂?”焱潲挑眉,翻起以往让他感到羞耻的往事,“你是清帝,就算改自称,不穿着龙袍,也还是清帝,怎么能看得起我这等人呢,被欺骗,那也是我自己活该,君茛觿,你说是不是?”
茛觿不明白焱潲为何会把他想成这种地步,然而,他却没有任何语言去反驳,因为他确确实实伤害了焱潲。
他道:“我改自称,是为了在外隐蔽身份。”
焱潲冷笑,“那么,对我也算是外人?你连我也要防?”
茛觿微愣,哑口无言。焱潲皮笑肉不笑的寒冷一步一步蔓延在整个屋子,茛觿脊背一凉。
“炎府的人除了阿千都不知道你就是清帝,就算他们认识你,也会只是把你当做君少爷,君茛觿,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回答我,到底是,还是不是。”
茛觿正视寸步不离他的焱潲,莫名的压迫感包围着他,他愈加不安,“我说不是,你信么?”
“我没有理由去相信自己的敌人。”
“那么,我说是或不是,在你眼里,不都是一样的么。”
良久良久,屋子里再也没有人发出声音,静得可怕。茛觿在等焱潲开口,而焱潲不想开口。只是,二人的目光紧紧交缠在一起,从未分开过。
最后,焱潲以警告的语气冷冷道:“最好不要激怒我,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没有力据,也没有人见证,他就这么突兀又像是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炎府的阶下囚。除了焱潲本人,还有阿千,没有人知道炎府藏了清帝这个秘密。
初来的几日,焱潲只是将他关在禁地,没有人照料,没有人来到这里,茛觿独自一人在这间看上去奢华端庄的屋子里,心却没有一刻不是寒的。
他常立在窗前,双目定定凝视着外面的一片小桃花林。正值初秋,没有桃花的树无精打采地一棵挨着一棵,微风拂过的时候,婆娑的树影打在他的面孔上,留下一点一点小小的光点,好不孤独。
他想起了曾经的鸾后。想起了鸾后那日在桃花林前对他说的话,想起了那日观赏桃花归去后北宫的大火。此后他虽为北国大火中丧生的人报了仇,杀了南国先帝朱帝,却仍然没有感到任何畅快。
十八岁那年,他遇到焱潲,到现在,四年了吧。四年里,发生了多少事,多少变故,如果上天不给他一颗尚存温柔的心,他或许就不会喜欢上焱潲,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又或许,他根本不适合活着。
难道他这种人,就真的活该孤苦悲凉一生么?
茛觿低头,双手拂过稍低一层的檀木窗柩,浅浅的布了一层灰,手指掠过的地方,暗色和浅色分分明明,留下一道痕迹。
茛觿是否也像这条痕迹,存在于这天地之间,多它不多,少它不少,即便是毫无预兆的消失了,多少年后又布了一层新灰,也不会被人察觉痛惜。
其实这样也很好,即便是离开了,心也不会因为牵挂而那么痛。
第七卷 一曲流殇(十一)
那天他站在窗前良久,那条淡淡的划痕像是停驻在了他的心尖,久久不能散去……
次日,茛觿被一阵大动静惊醒。
他难过地挪了挪身体,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和束缚让他的睡意骤无。他缓缓睁眼,看清楚眼前的人,微讶。
焱潲枕着头侧躺在他身边,嘴角擒着玩弄的笑意。
“君茛觿,知不知道你睡着的样子可比你清醒的时候老实多了。”他像是看戏一般欣赏着茛觿挣扎着坐起,发觉双手被捆住时眉头微蹙的表情。
茛觿双手被束在身后,他看不见是什么东西捆住了他,他只是觉得,手腕很疼。
其实焱潲用的只是普通的绳子,只不过在绳子隙逢间镶了几片刀片,越挣扎,刀片就会刺入皮肤更深,就像蟒蛇的利齿。
鲜血在茛觿白皙的肌肤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红色,就像傲然绽放的血色蔷薇,蜿蜒着逐渐爬满他的手。
茛觿的神色恢复平静,手腕上的疼痛不是他身体的负担,这点痛苦,远远不足焱潲想要的半成。
“记不记得四年前,我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焱潲勾起茛觿耳边垂下的墨发,绕在手指间摆弄着,嘴角笑意不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亲手毁了你,哪怕是用生命作为代价。”
茛觿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