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堂主,吉时还未到,前厅人太多,不如到前面的凉亭小坐一会?”
段昔看了眼宁如谦,对方轻轻颔首,便道:“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朝生一笑:“段公子客气了。”
刚落座,便有家仆送来香茶点心,不可谓不周到。
待家仆退下后,段昔才将心中的疑问道出:“容铮怎么说在杭城中了风寒?他莫非是把那些事给忘了?”
朝生叹了口气,皱着脸道:“可不就是,当日送到八宝客栈后,齐堂主立即便找来一位姓叶的大夫过来,施针之后又给小少爷服了药丸,毒是解了,可是连着几日都发高烧昏迷不醒。大夫说是伤了心脉的缘故。好不容易等小少爷清醒,他却把那些事都忘光了,只记得跟段公子你在客栈见面的事。老爷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忘了就忘了,也就没有再请大夫来看看。”
段昔怔了片刻,道:“可是平白少了一段记忆,于他而言真是好事?”
朝生挠挠头:“我也不晓得,不过小少爷没有再迷恋元青姑娘,应该是好事吧?”不然小少爷肯定要跟老爷提起娶元青姑娘过门的事,到时他不被老爷扒一层皮才怪。
段昔一笑:“是不是好事,谁又知道呢。”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从袖中取出了那日从珍宝斋得到的玉猴递给了朝生,“方才走得急,忘了给容铮小少爷,你帮我交给他吧。”
朝生接了过来,疑道:“公子你直接给小少爷不就得了?”
段昔笑道:“今天如此喜庆热闹,这玉猴太小巧,我怕不小心给弄丢了,还是先交给你比较好。”
朝生点头道:“说的也是,那我就替小少爷谢过公子啦!”
聊了一小会,容老爷便支家仆过来请宁如谦和段昔到前厅。
吉时将至,新人要出来了。
锣鼓喧天,鞭炮声不绝于耳,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在众人热切的期盼中缓缓而来,红盖头遮着容颜,只看到宽袖下露出的纤纤细手,白如美玉。
再看新郎,便是收敛神情,也难掩眉目间的喜色。
在众人的簇拥中新人拜过了堂,将新娘子送入洞房后,已是暮色渐深,院子里的灯火依次燃起,连成瑰丽的光彩。偌大的院落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道贺声、赞美声一句接一句,触目所及之处皆是喜庆一片。
在此良辰美景,宁如谦忽然侧过脸对段昔说道:“你会想要如此吗?”
段昔早已被灌了一壶酒有多,上好的绍兴酒醇厚绵长,一饮而下,真正是唇齿留香。段昔的酒量算是普通,偶尔亦能豪饮一番。不过,绍兴酒后劲颇足,段昔脸上已见醺意,一双眸子比平时更要黑亮些,他看着宁如谦,猛一点头:“想!”
宁如谦心头一沉,可仔细想想段昔是个爱热闹的人,或许如花美眷、子孙满堂才是他真正所求罢……他早有所料,可如今亲耳听来,还是不免怔了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万分疲倦,师徒身份犹隔千里,沉沉的压着他。
却见段昔笑眯眯的凑了近来,旁人喝了酒都是脸红,他倒是不同,脸色是越喝越白,衬得黑亮双眸就如同从夜空中的撷取下来的星星一般,熠熠发光。
宁如谦看他笑得一脸傻气,轻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他,幸好他们走得偏,旁人注意不到。
段昔得寸进尺,摸上宁如谦扶他的手,牢牢抓住,道:“师父,我也想像这样娶你!这样就不会有人跟我抢你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嘿嘿。”
“……”宁如谦一愣,良久才缓缓漾开了一抹浅笑,反握住段昔的手,道,“犯傻气。”
段昔显然是喝醉了,将另一只手端着的酒杯递向宁如谦:“师父,你也喝。”香醇的酒气扑鼻而来,杯中琥珀色的酒流转着光辉,轻浅的漩涡,把多日来二人之间的小心翼翼都消融在了其间。
明明是让宁如谦喝,段昔反倒自己喝了大半,余下的却都因手拿不稳而洒了出来,衣襟略微沾上了一些,不过多数还是落在手上。
段昔这才一个激灵,酒醒了些,呆呆看了看宁如谦,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净是酒香,他连忙垂下手,避免酒水往袖中滑落。
宁如谦却快他一步,执起他的手腕,似在品尝一般,舔去了从他那指尖流向掌心的绍兴酒。
段昔惊得大气都不敢喘,被温热的舌尖舔舐过的指尖、掌心,就像被火烧过,又麻又烫!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容府的婚宴上,他连忙将手抽了回来,嗫嚅道:“师父……”
宁如谦面色不改,道:“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