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开始筹划着逃跑。
他曾仔细探察过,楚危的别墅里的门窗全都被焊死,就算是蚊子也一个也别想飞出去。唯一没有被铁围栏跟栏杆围住的只有别墅背面、面朝森林的一隅。
这一块地方的天台并没有被钢化玻璃包围着。沿着墙壁爬下去就能逃脱。三层的小洋楼,对孙远桥并非什么大问题。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最近日益加强的警卫。
楚危憎恶生人进入别墅,所以请来的家佣也是定点到定时离开,但这并不表示楚危别墅附近的警卫松弛。相反,别墅附近都有楚危特地请来的雇佣兵驻扎。孙远桥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自然清楚,跟这些受了专门训练的雇佣军硬碰硬他是绝对讨不了好处的。
但他也不打算智取——他的目的只是逃跑,能不跟他们打上照面就尽量不打照面。
而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楚危发生了什么事,周遭的警卫逐渐加严了许多,孙远桥担心自己再拖延下去就彻底失去了时机,当下等着家佣离开后,便在整座别墅里翻找起来。
他这一去吉凶未卜,自然要多做准备。孙远桥搜了一遍别墅,甚至把别墅里唯一上了锁的门给撬了。那大概是楚危私人的房间,孙远桥翻翻找找,居然在壁橱里翻出了把枪。
虽然早知道楚危干的不是正经生意,但切实看见的时候孙远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小心把枪收好,打算把一切恢复原样时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壁橱里竟然弹出了一个小橱柜子。
孙远桥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才发觉是个素描本。
他并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此时此刻却对这么个本子起了兴趣。楚危那么宝贝地把这本子藏在这里,姑且也算是有些珍惜的意思。人总是有些犯贱的劣性根,看见人家的宝贝总想去动动,孙远桥盯着本子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觉得犯犯贱没什么,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把本子打开了来。
然而在他翻开第一面,其中就轻飘飘地掉下了一张纸。
他微垂下头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
……那是一张已经渐渐开始泛黄的老照片。
在很多年前的他和楚危的一张合照,当时照相机已经渐渐普及,但在这穷乡鄙野的仍不常见。是那时候刚好有带着相机的大学生到山里支教,楚危央着对方替他俩照的,而这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合照。
孙远桥小心地捡起那照片,眼底渐渐泛了温情——当时的自己可真是小啊,楚危也不大,十五岁的少年笑靥如花,手中牵着被他打扮得粉雕玉琢的自己,亲密无间的站在一起,像是一对真正的兄弟。
而多少伤心往事,当时只道寻常。不合时宜的感情就那样不合时宜地涌上心头,在孙远桥渐渐软弱时攻破心防倾泻而出。
酸楚的感情来得那样突然,打了孙远桥个措手不及,他深吸一口气,把照片贴回原处,翻开素描簿,那一页一页竟全是他的画像,一页一页,几乎囊括了他六岁到十六岁所有的模样,看着发黄的纸质,可判定这绝不是一两天能画成的。
孙远桥把素描簿翻到最后一页,时间停留在他从B市码头出事的那天,也就是他出现在此处的第一天。虽然当时楚危及时地救下了他,但他的肩胛已经中了一枪,后来又受了楚危一记麻醉弹,来到别墅的当晚就起了高热,昏睡的人事不知。这一页大概就是当时画的,笔触虽稍显凌乱,但仍见画者精湛的画工以及激动的心情。楚危甚至难得地在上面写了字。
——我的珍宝。
孙远桥先是觉得好笑,接着又觉得有些无奈以及悲哀。
也不知道楚先生到底是拿着什么立场来画的这幅画。他自嘲地想着,手却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他知道,在自己心中潜伏许久的名为原谅的小恶魔又开始在他耳边低语。
孙远桥阖上眼,回忆如潮水涌来,那些温情的、痛苦的、绝望的记忆……说到底,他一分也不能忘记。
可他又要如何原谅?他并未怪罪过楚危,只是憎恶那个被遗弃的自己。他可以原谅楚危、原谅所有人,但原谅自己……他做不到。
时过境迁,一切皆如流水,本应不留任何痕迹。倘若楚危不再出现,孙远桥想……他大概真的会忘记这个人。原谅不原谅,在他看来,已经没有了太大意义,过往的伤痛,曾经是激励孙远桥前进的动力,现在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倘若他原谅了自己,那么他也就找不到活着的目标了。
孙远桥一方面为这样的自己感到可笑,但一方面他却又甘之如饴。
而如今,七年前的那桩噩梦再次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