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一面引路,一面有意无意的和贾芸闲聊,探察些消息,贾芸起初回答甚是爽利,到了后来,后背上都有冷汗渗出,少不得费了精神去搪塞。好容易坚持到荣禧堂,贾琏和一位老姆姆说了几句话,便道了忙离开了,老姆姆一声不吭领贾芸来到正室东边的一间耳房里,引他在椅子上坐下,又有一个小丫鬟奉上茶来。
贾芸一面喝茶,一面打量四周摆设,不知道等了多久,才有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走来说道:“太太请芸二爷过去。”说罢不待回答,竟是红着脸退出去了。
贾芸心下疑惑,又觉得事情透着诡异,没奈何,跟着那小丫鬟来到东廊的三间小正房内。
贾芸抬头见王夫人在炕上坐着,连忙打千行礼。
王夫人一时却并不理会贾芸,只是低声说:“金钏儿,你且出去。”
原先领贾芸进来的那个小丫鬟道了声诺,便要退出去。贾芸听闻她就是金钏儿,倒是用力看了她几眼,果然见眉清目秀,虽然还是个小丫头,没十分的长开,已经依稀可见几分动人的颜色,又想起原著中她因为宝玉的事情投井而死的遭遇,心中恻然。
金钏儿出去后,整个房间内鸦雀无声。贾芸等了许多时间,仍然不见王夫人开口说话,心中疑惑,抬头望时,只见王夫人正睁着眼瞪着他。贾芸倒吓了一跳,心中转过许多个念头。
这是贾芸第一次见到王夫人。他和原主的八面玲珑不同,原本是疏于逢迎的,更何况是荣府内眷?只见王夫人四十多岁模样,皮肤尚白,只是略显松弛,身上的钗环裙袄都不是凡品,十足保养得当的富贵人家太太样。
“请叔祖母大人安。”贾芸见王夫人十分沉得住气,没奈何行礼道。
王夫人喝了一口茶,方慢慢的开了口道:“我今个去宫中朝贺,倒听到个有趣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贾芸定了定神,说道:“既然是宫中的消息,想必是有些干系的。侄孙愚笨,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王夫人眼睛里一道精光闪过:“你倒乖觉!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到了这个时候,却也由不得你了。”
贾芸突然间福至心灵,试探着问道:“可是娘娘那边——”
王夫人目光阴霾,点了点头,闷声说道:“她如今是娘娘,有些事情,明知是胡闹,也不能不由着她了。”
贾芸说:“娘娘心意,必然是一心向着家族的。”
王夫人阴阴笑着:“这话唯独你不当说。”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道:“你生的这个样子,原也有几分的清秀,真装扮起来,却也不难。”又指给他看准备好的衣饰诸物,命他不必家去,就留在此地凑合一夜。
贾芸迟疑道:“这于理不合。恐人知道了生闲话。再者,政叔公那边是否知晓?”
王夫人笑道:“他若知道此事,少不得要想出个永绝后患的法子,打断你的腿,逐你出族。——你放心,他已在赵姨娘处安置。今夜你便在耳房中安置,我将门反锁,不会走漏风声。”
贾芸试探着说道:“这着实难以从命。我若不想呢?”
王夫人不解,认为贾芸是故意拿乔,说道:“王命大过天。纵你不愿,也由不得了!”
贾芸叹道:“便是娘娘要召见我,也不过是为了贾家的百年基业着想,并不是为些作奸犯科的事情。夫人何必厌恶至此?”
王夫人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干系,不用我说。”说罢便亲手锁了耳房大门,径自安置去了。
贾芸歪在炕上,十分凑合,一面想着母亲卜氏那边无人知会,一面又怨元春此举太过冒险,昏昏沉沉,也就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变装
那晚贾芸睡得并不踏实,似乎刚刚合了眼便被人推醒了。好容易睁开眼看时,却是王夫人悄无声息的推他,一手提着个灯笼道:“你快穿了衣裳,跟我来。”说罢回转了身子不看他。
贾芸看了看外头,只见天色漆黑,约摸只是三更天刚过。明知这件事情出格的狠了,也不敢声张,慌忙将那堆衫裙套在身上。一时不留神,穿的七零八落。
王夫人皱眉想了想,叹口气道:“也罢了,珠儿若早几年娶妻,恐怕孩子也有你这么大了。”遂亲手帮他着装。贾芸只觉得尴尬,穿好了衣裳,随着王夫人悄无声息的走至下处,只见架子上放着脸盆、巾帕等物,却并没有一个人在场,估摸着是王夫人事先知道厉害,都已经打发出去了。不等分说,便挽了袖子,伸手向盆中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