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十几岁的大男孩哭成这个样子,何况是这个样子,当下慌了手脚,想帮他拭去泪水,岂料被他一把抓住,卫若兰的泪水全抹到了他衣服上:“我先前看不起你,以为你是奸佞小人,没有骨气,以色事人。哪怕是你当了伴读,我也觉得那是我看不上,让给你的,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冯大哥说我,我也不当做一回事。可如今……如今……”
贾芸直觉感到在自己闭关苦读期间,京中必是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忙问他:“如今怎样?”
卫若兰语无伦次的说了好半天,贾芸也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大概是冯紫英要娶妻了,卫相要被免职了诸如此类。
冯紫英娶妻,他倒是能理解,男大当婚,冯紫英早说他已定下了一位小姐。这卫相一向铁骨铮铮、直言好谏,是圣上心目中的忠臣,怎么会突然被免职呢?
正乱作一团,他的小厮徐亮又跑到酒楼里向他禀报:“少爷,北静王府来人了,送来了贺礼。”
“知道了。卫少爷他喝醉了,你在这里看着他,吩咐掌柜的去通知卫府的人。”贾芸道。
“少爷,你不要走,我有话对你说。”徐亮看着贾芸匆匆忙忙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什么事情?”贾芸问。
徐亮一下子便跪倒在地。元月里少爷打发我去北静王府送信,我并没有送到,”
“什么?”贾芸的声调忍不住的拔高,这下事情大条了。
徐亮大大的眼睛里却装满了委屈:“北静王府狗眼看人低,见我穿的寒酸,又没有赏钱,便不准我进去。”
“我给你的赏钱呢?”
“我……我给我娘了。”
贾芸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怨不得北静王府中一直没有消息,竟是这个缘故。只是自己统共就这么个真正可以信赖的人,他却分不清楚事情轻重缓急,实在令人头疼。
“知道了。你留在这里看护卫少爷吧。不得再出差错。”
☆、取舍
贾芸挺直了身体;跪在水溶面前。
“奴才知罪。”他如此说道;心中涌起一股苍凉的悲伤。
水溶却笑了。这个桀骜不驯的伴读;如今终于向自己屈服了吗?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反而涌起一股不安之意。
程子瑜却看得更清楚一点:“贾芸,你原本以为,一个小三元的身份;便能挽救你贾家的命运?”
“是。是学生驽钝了。原以为还有时间去秋试;却料想不到,圣上的心意着实难测……”
当今圣上一意废除内阁宰相制,设立军机处;卫丞相出于忠心,一力劝谏,却被圣上斥责免职。当贾芸听到这迟来的消息;便知道,恐怕皇帝的日子不多了。
他这是要为他的继承人扫清最后的障碍啊!任何一个中央集权制的国家,皇帝都希望最大限度的掌握发言权。这是老皇帝一生以来的美梦,到了晚年,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排除万难去实现。
因此诸王蠢蠢欲动,太子意气风发,此消彼长之下,太子一个不留神,吃了大亏,冯紫英的父亲冯唐被遣去边关,就是一个对太子很不利的信号。
太子殿下此时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进退两难,贾家既然攀附了这棵大树,自然危在旦夕。
“可是,你凭什么以为,王爷会帮你?”程子瑜慢慢说道。
贾芸不慌不忙的回答:“王爷一向宅心仁厚,怜贫惜弱惯了的……”
“不,你错了。”这次说话的却是水溶,“京中人人自危,本王只恐自身难保,哪有怜贫惜弱的闲情逸致?贾芸,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为尊者讳,刻意不去说出那个秘密吗?人,总要有所取舍的。你既立意保了荣国府,便自然要有所舍弃才行。”
那个秘密?贾芸震惊。
程子瑜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王爷就是心太善良了啊。
他知道水溶的意思,便从旁提示道:“贾芸,不要以为宁国府可以一手遮天。王爷和我刚进京不久,这件事情连我们都打探的出来,你以为圣上的血滴子是白养活的吗?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去罢。”
几天后。贾府近亲、北静王侍读贾芸当殿面圣,直言告发其亲族宁国府窝藏皇族血脉,圣上大怒,当即废除太子之位,责令其闭门思过,又命人查抄宁国府。北静王奉旨行事,贾敬、贾珍等人皆被剥夺了爵位和官职,秦可卿自缢而亡,显赫一时的宁国府成为过眼云烟。连一墙之隔的荣国府贾政、贾赦等人也上了请罪的折子,闭门思过。
“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