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剑气长城的剑修,不管境界高低,死后都是没有坟墓的,自然也就没有了祭祖的风俗。
这场雪,城头就像坟头,无穷雪花就像洒落无数的白色纸钱,祭奠英灵。
人成古人,地成遗迹。俱往矣。
马苦玄笑容灿烂,喊了一声“陈平安。”
陈平安疑惑道:“嗯?”
刹那之间,异象横生,只见整片天幕凝聚出一座雷池,声势浩荡,宛如大修士闭关接引而至的天劫,蓦然从中分出一道粗如山峰的闪电,半空转了几折,瞬间笔直一线,愈发凝练,变得纤细,其中蕴藏道韵却更为惊人,如一把金色飞剑砸向陈平安。等到这道金雷即将砸中陈平安的头颅,天穹处雷池附近响起一阵震动声响,陈平安不知是躲无可躲,还是想要掂量一下这道“天雷”的分量,竟是不挪步,一拳朝上硬扛递出,“剑尖”处砰然炸开,方圆百丈之内,迸溅出无数的金色火星,衬托得陈平安宛如置身于一座铸剑打铁的火宅中。
只是这一剑,或者说天落一雷,威势便不弱于玉璞境剑修的倾力一击。
而那马苦玄根本就没有动用一丝灵气,手中既无符箓驱使,也根本无需念咒引雷。
总计雷分五色,恰好五行循环,生生不息,在那雷池中不断分化而出,完全不给陈平安换气的间隙,一道道落在城头。
五雷轰顶,这本是道家术语。就因为太过威力过大,太过深入人心,故而市井百姓,还有那江湖上的绿林好汉,总喜欢说一句,如若违背誓言,就教头顶云影立现,天打五雷轰。
马苦玄已经缩地脉,身形去往别地,远离战场,微笑道:“人间千百术法,为练气士掌握,神通却是吾家事。”
不知硬抗了几十道天雷,陈平安拳头血肉模糊,可见白骨,整条手臂一阵酥麻,只得晃了晃胳膊,依旧纠缠萦绕手臂的一长串电光,如十几条雪白电蛇被陈平安抖落在地。
陈平安有些奇怪,马苦玄为何没有借机多丢出几道雷法神通?
先前言语之中,谈及龙虎山天师府,马苦玄看似口出狂言,并不高看天师府的五雷正法,甚至还觉得自己有资格给赵天籁传授雷法真意,马苦玄再眼高于顶,也不觉得自己在术法造诣上,高过赵天籁,只是马苦玄属于神灵转世,出身远古天庭的雷部,以雷法正宗自居,确无问题。
马苦玄遥遥笑道:“故意给你换气机会都不用,如此托大,反而想要借机研磨拳意、淬炼体魄两不误,你们十境武夫,真是了不起,羡慕羡慕,羡慕至极。”
言语之际,雷池天劫愈来愈低沉,大举压顶之势,令人窒息。那座不知积攒了多少古老道意的广阔雷池,就像一座深潭积水,被马苦玄以大神通,分出了一条沟渠,牵引到了陈平安身上。造就出了一种仿佛以河水浇筑井口的格局。一气呵成,道意浓如浆液的雷电,因为落雷过于频繁,道道相连,衔接不断,本来稍有间隔的炸雷声响就变成了连绵不绝的滚雷,宛如云中有神人擂鼓,有人将耳朵就贴在了那鼓面上。别说是局中人的陈平安,震得马苦玄都有些胸口发闷,伸出手来,轻轻揉着耳朵,嗤笑一句,“心相幻化,终是假物。”
原来一座剑气长城已经被数以百计的落雷给震塌,那一袭鲜红的芥子身影,就站在废墟之中,继续以双拳力扛天劫,每一拳递出,周边就是亿万火光、绚烂一片的瑰丽景象,分不清是火海还是无垠虚空的星罗棋布。
“你还敢说只以武夫对敌吗?当真不去施展缩地术法、剑遁手段?”
“我倒想看看,止境宗师的一口纯粹真气,到底能坚持多久。”
按照马苦玄的计算,等陈平安换气,在新旧两气尚未衔接的间隙,就要再打赏他一记神仙手。
修道之士,本来人身,就是一座“福地”,血肉、筋骨是山川,所谓修行,就是利用一座长生桥连接“洞天”,淬炼里边的精神气。佛家说人身难得,从来不是虚言。世间众生以人为万灵之长,为何大地之上的所有开窍妖族,都要苦求炼形成就人身形骸?自然是有利可图,有了人身,修道才能事半功倍,简单说来,某种意义上,人族就是……自由的神灵。
这座天劫雷池的规模,照理说可以完全压制一位玉璞境剑修,将其镇杀,化作齑粉,连魂魄都要落个灰飞烟灭,不必奢谈来世了。任由山巅的大修士,可以出入酆都冥府,想要挽回局面,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凭此独门神通,杀个玉璞,或是重伤仙人,已经是马苦玄的“人力”极致,一旦索求再多,哪怕是丝毫,马苦玄就必须付出一种严格对等、毫厘不